2019年12月11日
第08版:铁水牛 PDF版

依 靠

■杨越

那年冬天,文可的二姐因病去世,只剩下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天冷得能把人的心冻僵。快到年关了,娘儿俩总得寻个出路。

清晨,文可打理好家务,拿了娘递过来的百元大钞,这可是她家的全部积蓄。买了五斤油,剩下八十五元,她点好钱并在每张钱的正面左下角依次留下五个字:愿一帆风顺。然后她把钱整整齐齐折叠起来递给了娘。她告诉娘要出去一趟,便戴上爹生前戴的狗皮帽子,骑上爹留下的“二八”自行车,去了市里的蔬菜批发市场,像个大人似的打听各种菜的价格。

文可已经十九岁了,爹去世时她十三岁。是娘拉扯姐妹三人长大。大姐去年成家了,二姐在爹在世时就患上了肺结核,久治不愈,还是走了。二姐走了多久,娘就病了多久。

刚下学时,她总是和二姐一起上班,二姐挂名,她替二姐干活,俩人赚一份钱。“现在,我该出去赚些钱了,娘的心也好宽慰些。”文可出门时就打定了主意。

“娘,我去桥东蔬菜批发市场问了问菜价,我想去卖点鱼,鱼能放住,冻不坏,零卖两块,批发一块六,一件三十斤,我想……”文可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

娘早已看出了她的心事,说:“娘给你五十块钱,试试去吧。这还剩三十五呢。”

文可接了钱,早早吃过午饭,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捆了个竹筐,竹筐里装了杆秤,去蔬菜批发市场进了一件鳕鱼,驮着鳕鱼,拐进了郊外一个屯子。

进屯子后,她下了自行车,有些趔趄地推着这个交通工具。她抹了把满脸的羞怯,两眼热辣辣的,狗皮帽子下的小脸冻得通红,一件姐姐留下的藏蓝色制服棉袄裹着她单薄的身体。没有人能分辨她是姑娘还是小伙,尽管这是她最美好的年纪。可是清脆的吆喝声已经泄露了她的秘密:“卖鳕鱼了!谁买鳕鱼?”

稀稀疏疏的村民漫不经心地在她面前驻足、打问。她的叫卖声不断地落下又响起。总有人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想节省些力气,在自家门前买些吃食一饱口腹之欲。尽管文可带着棉手套,可她那提秤的手也快冻僵了。天黑前,还剩六斤多,被一个村民包圆儿了,扔给她十块钱。

总算把鱼卖光了,算了算,除了秤上损耗的、少给的,她挣了七块五呢。还好,这个开头不算太坏,她的心一下子热乎起来,以后不用娘太操心了,自己已经长大了,能养活娘了。她一边想一边骑上车回家。

车轮飞快地转着,身上已经出汗了,脸却像冻透的柿子,指尖完全没了知觉。北方的天黑得极早,借着路上来往车辆的灯光,她远远看见拐向她家的那个路口有个小黑点。由远及近,黑点越来越大,快到近前时,她的眼里一下子涌满了泪水,是娘!

她想给娘个惊喜。下了车子,脸故作阴沉只喊了声“娘”,没有说下去。娘也没有多说,只拍了拍她。正要向家走,娘叫住了她,惊讶地喊:“可儿,你看那是啥?”文可瞪大眼睛低头一看,是五块钱。她支了车子弯腰捡起来。

娘笑了,说:“你看,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日子总会好的……”没等娘说完,文可已藏不住内心的喜悦,欢愉地说:“娘,我把鱼卖完了,就是挣得少点,挣了七块五,再加上刚捡的,今天运气不错呀……”借着月光,娘儿俩相互依靠着欣喜地向家走去。

灯下,文可一遍又一遍地数着卖鱼的毛票和捡到的五块钱,这可是自己捞的第一桶金,管它多少呢。突然,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眼里滑落,落在那张捡到的纸币上,她看见那张五块钱的左下角有一个“顺”字。

2019-12-11 2 2 周口晚报 content_86403.html 1 依 靠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