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

清晨4点多钟，从窗外传过来“叽叽”“吱吱”“咕咕”的叫声。先是一种独奏，“吱吱，吱”，托着长长的尾音，像豫剧低缓的唱腔，但没有豫剧唱腔尾音悠长，只是略微向上一提，又像是行书笔划中的“挑”，往上一努力，拉了一条短短的斜线，很快消失在繁华中，还有点颤动，轻轻的如晨风吹动了树叶、舞动了窗帘。一声接一声，高低起伏，起伏不大。我在床上翻个身，不想起，怕惊动了她们。清新明丽的歌声和着熹微的晨光，开启了一天的快乐。

过一会儿，又有几支不同的调子加进来。一支很急切，猛然来了两句高音，又突然停下来，歇口气，又喊两嗓子，是初学唱歌的人拿捏不准音高，喉咙里发音较直，不会拐弯，只好喊一声，歇一歇，再喊一声。有一支，开口便打个弯，略停一停，音量低了，然后倏地挑上去，不歇息，只要开了口便一声声唱到太阳老高。还有一支像是在对话，是夫妇深夜喁喁低语，不愠不火，情意绵绵。还有几种调儿辨不清晰，只是觉得有，却分辨不清，如水流，看到了流动，分不清哪一股流动。中国人讲究“丝不如竹，竹不如肉”，从小鸟口中唱出的乐声，应该胜过世上所有的音乐吧！

世上最美的交响乐也难和小鸟的合唱比肩。

等室内能看清楚东西时，已分不清楚有多少调儿了，嘈杂在一起，像下了课的学校一样，每一个都在唱、都在诵、都在表演。你定心寻找一支歌的旋律，你刚找准，她或变了调儿，或藏于深处，不好寻觅，如细雨般密密地织在花上叶上，又从花上叶上滚进水面土里，是一个巨大的花圃一下子进到了春天，枝叶延伸，万花怒放，群蝶飞舞，阳光明媚。耳朵忙不过来了，不知道听哪一支调儿，所有调儿急流般涌入耳朵，关也关不住。

接近6点，周围的人都起床了，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她们的合唱戛然而止，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耳朵里还有一丝余音萦绕盘旋，缠绵不断。拉开窗帘，一片片树梢簇拥在一起，向上伸展着枝叶，探寻着新一天的阳光。

几年前，我家后面的一户人家拆了老屋，不知为什么，没有再建新房，当年几株杨树就从废墟里钻出头来，一转眼已和我家的窗台平齐了，第二年已枝叶婆娑，树冠连在一起，从上面看分不清彼此，一片墨绿。

那爱唱歌的小精灵，像发现了新大陆，纷纷乔迁至此，白天不见她们踪影，夜晚也安然无声，只是到了黎明时分，要隆重地搞一台音乐大会，丝竹、管弦、镲、钹、笙、箫，好不热闹。每天早上，我躺在床上，静静地享受上天赐予的高贵礼品。

在学校工作，上课、评改作业，回家给孩子做做饭，闲来读读书，早晨听鸟儿的音乐会，其乐也无穷。

她们的演出结束了，我也该给学生上早自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