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雪丹 文/图

紫藤的枝蔓向天空上的云朵伸展，那种新生的柔软，那种随心的从容，让人可以无所顾忌而又理所应当地认定：这是藤的云朵，蔓的天空。

家属院里这架紫藤，是我眼中永远的风景，不管它开不开花，甚至有没有叶子，仅仅是藤蔓的自由伸展，就让我怦然心动。

有时，看藤与云。紫藤的枝蔓在缠在绕，天上的云朵在游在飘，却是无论怎样的缠绕，都留不住一朵天性喜欢自由行走的云。

有时，看藤与月。藤蔓温柔地环绕或托举着半轮白月，像怀抱或拉扯着心爱的婴孩。

有时，看藤与风。藤蔓在风中舞动，以天空为底色，像一幅会变幻的画。拍照的手不动，风动，每一张看起来都一样，每一张又那么不一样。看多了自然的画作，便觉得画纸上雍容繁密的紫藤花富贵有余而清逸不足，尤其是对藤蔓的处理，总难有风中的飘忽、灵动之气。

我喜欢花儿，对花朵的钟爱有几分痴气，但很奇怪，对紫藤藤蔓的记忆竟然多于花朵。也许是因为天天可见，而它开花的时间毕竟有限吧。当然，我喜欢它的花，尤其是家属院里的这棵，花是一种纯粹的紫，每一串花都由许多蝶形小花朵组成，像一只只紫蝴蝶由大到小、由浅入深地整齐排列起来。上面的盛开，像浅紫色的大蝴蝶，中下部的从微开到含苞，像颜色渐深的紫色小蝴蝶，整串的花朵盛开时也不会有臃肿感冲淡它轻盈的仙气。

三月中旬时，紫藤的春天一如既往地来了。乍一看，还是一片灰突突的枯藤，仔细看，会发现藤上多出一个个尖尖的小花苞，那是无数个新的生命，是枯萎中孕育的新生。只是，春天紫藤花盛开时，因为它的清香美味，总是很难看到花开至鼎盛，便已被人摘去，只留下被扯落的藤蔓在花架下狼藉一片……让人不由感慨，美就美了，为什么还是美味？

小暑已过，架上的紫藤又一次焕发青春。开始只是一两个花串在茂密的枝叶间飘忽不定，像是稀里糊涂地错过了春天，刚刚醒了过来。慢慢地，花儿多了起来，零星地散落在枝叶间，仿佛又一次回到春天。只是，春天开花时叶子还少，而此时，有葱茏的枝叶，还有第一次开花后留下的果荚。这一次，因为总体没有春天时花多，让人看到它的美，又可以忽略它的美味，紫藤花也便能安然地存在，让人感觉到它开了又开，开了还开，每一次看到，都有乍见之欢，又有久处不厌。

紫藤花一朵伴着一朵，一串挨着一串，一茬接着一茬。紫藤花架旁，常有一群老人围坐，静静地晾晒着时光和心情。有的上次见时还可以步履蹒跚，下次却是坐在轮椅上……风云总在变幻，时光总在转换，对他，对你，对我。时间的寒凉，没有谁能躲得过。只有亘古不变的阳光，掠过紫藤的枝枝蔓蔓，温柔地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洒着亘古不变的温暖。

走过紫藤花架，中有小亭，亭下有石桌石椅。很多次想坐在亭中，泡上一壶茶，看亭外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却始终只是想想。要么我被困于尘事，要么小亭被人群围绕——这个被紫藤枝蔓环绕的小亭，始终离我这么近，又那么远。去年一个秋日，趁着午间小亭难得的清寂时光，走过紫藤飘落的一地黄叶，在亭中小石桌旁坐下来。一个人，一杯茶，杯中香气弥漫，架上无花的紫藤依然在蓝天下漫卷，午间阳光下的清风吹得落叶哗哗作响……一切，都那么好。紫藤花架下没有被清扫的落叶，尤其好，堪比“白云满地无人扫”的意境。那一刻，感觉自己实在太富有，能够拥有此身、此时、此地、此情、此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