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

王屋山的桃花开了

他说到王屋山，说到黄河水

说到英雄的千万种现身方式

从女娲补天到夸父追日，从后羿射日到愚公移山

快乐者止步，我们在静谧的石阶上坐下来

感受一颗心，如何被另一颗心深深吸引

跋涉者总是用孤独消解跋涉的孤独

用抽芽、绽放替代人间的疼痛和喜悦

仿佛置身事外的探险者，一边自言自语

一边像旗帜一样抖动，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我们掏出根植于内心的山川和波涛

安放于银杏树下，即使没有一段完整的人生

也能让每一个抵达于此的人，放大心量

怀揣一座圆满的山河，万物蓬勃

就一刻，王屋山上的桃花都开了

千万朵桃花挺起胸膛，延展我们的新生活

说到“七搂八拐棍”的千年银杏树

看护的一座归于宁静的山，容忍我的贸然闯入

和缓的风无声地吹去脚下的浮尘

微小的寂静，最终沉入庞大的寂静

这些离人间最近的暗火，让尘世变得遥远

我深爱这人与自然的数据库

深爱山涧五味杂陈的烟火，一个鸽子的家族

来往于银杏树和碎碎念之间

又遇到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天空布满了彩旗

当“不老泉”的泉水上涨，运送的十二个月的莲花灯

彻夜亮着，我们抄祷词诵咏经文

铺一路明月，脚下的沧桑比月光更皎洁

有些事物并不需要赞美

上山的时候，我们赤足登上天坛山

远远望见仙人像，叩首就拜

后来我们又走了一段路，赤足下山

缎带般平滑的石径聚拢又分开

林间的宿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阳台宫内的红豆杉、七叶菩提树枝叶葱翠

无法估量的杏花和桃花，忽远忽近

一只蹦跳的蝉虫鸣唱着低处的歌谣

我们闭口不谈山上的事，穿越高高低低的芬芳

高举一束光，忽略了旧山归隐后的蛰伏之美

喊着喊着，一朵桃花站了起来

到处都是标着蔷薇花般的一颗心

胸怀冥想的星宿

完美的花藤与不完美的昼夜重新契合

自由的街道挤满杜鹃花，过度清晰的树冠被打乱

草木也有玲珑之心，轻轻地

擦拭人间的崎岖与山川

大丽花的脉络很安静，从不分神

炉膛里的火焰很炫目，令人着迷

王屋山的石头仿佛涂了一层蜜汁

四通八达的山路越走越甜

风竖起的梯子——

在长长的山道上，喊着喊着

一朵风中的桃花站了起来，当准备好

足够多的雨水，一个崭新的世界刚刚开始

挂在半山腰的月亮，再次把自己镂空

手摇的风轮被轻轻带过，飞鸟

停在太乙池边，嘴尖上叼着明亮的水钻

闪动的波光里，游着几尾红锦鱼

它们都有着自己的名讳和喜好

济渎和龙潭托起人间天道的双生火焰

谁，脚踏这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打着哈欠，谁

在摁着一台老式打字机滴滴哒哒理顺错落的黑白秩序

破晓的雨水弹奏枝叶上闪烁的琴键

每一次击打都是初升的太阳

一个提着济水河走动的人

清清白白渡着自己的河山

我们的爱何其辽阔

我们一前一后，在石阶上坐下来

脚下聚集的水和散落的石头有了更多依靠

半空中，氤氲在云海中的山峦

散发出半个蟠桃的香甜

隐隐传来的丝竹，拨弄着我不曾见过的彩环

云海中的廊桥波澜不惊，起伏的鳞片闪烁微芒

古老的石阶徐徐上升，在宫殿前列队等候

一只蜂鸟拜访的蔷薇，保持甜蜜完整的自由通道

没有什么可以抵挡正在发生的一切

身体里的山河何其辽阔

我们因热爱更多的事物而获得内心安宁　　

仰望头顶层层叠叠的枝叶，仿佛一盏盏高举的扶贫之灯

扶起弱小的，照见庞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