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

1971年冬季，我有幸在当兵第一年参加了部队的野营拉练。经过摩托化开进、徒步开进、手枪和步枪射击练习考核之后，为庆贺班师回营，部队又临时增加了一个训练科目——以自由结合方式野餐。

部队曾经流传这样一句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长年在外，有几个老乡在一起侃侃家常，也是思乡的精神寄托。当时的自由结合，大部分是这样的组合形式。大家边喊边用勺子敲碗，把老乡们召集在一起。师长背着手在一边看热闹：“今天有好戏看了，八仙过海！”

机关里女兵少，我也没老乡，被安排在警卫班和师长一组。警卫班北方人多，大伙儿决定包饺子。几个人分工后，有的领面粉，有的领猪肉，有的找老乡借刀和擀面棍，有的劈柴挖灶。那时生活条件差，能吃顿饺子别提多高兴了。人多好干活，七手八脚的一会儿就把饺子包好了。师长拍拍手上的面粉说：“你们打扫一下，我溜达溜达去。”我们知道他要去各点巡视，就赶紧把手里的活弄利索，眼巴巴盼着他回来煮饺子。

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师长的喊声：“快！先煮点饺子解馋，留一半肚子吃百家宴。”刚煮了一锅饺子，门外就有动静了。进来的是司令部几个广东籍参谋，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肉末米粥。他们把肉和菜剁碎搅合在一起，煮了一锅肉末稀饭。北方人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吃法，米都熬开花了，肉末菜末点缀着，看着精致，吃着咸香浓郁。我们刚想动手，师长说：“别急，后面还有呢！”

话音未落，政治部几个青海老乡端了一锅白水手擀面来了，面条有粗有细，厚薄也不均匀，可一大碗喷香的肉末酱，又让我们不停地吞咽口水。

湖南籍老乡端来的是一锅米饭一盆炒菜。从没见过那样有看相的菜，肥肉透亮，瘦肉鲜嫩，菜帮子白，菜叶子绿，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红。我们几个小战士再也忍不住了，一人舀了一勺解馋。谁知刚入口就吐了出来，一个个辣得不停地喝水。那时，我才领教了湖南人不怕辣的本领。

还是四川籍的司机大哥为我们解了围。他们弄来清一色的小菜，白菜帮子四方丁，青皮罗卜细长条，酸酸麻麻，脆脆生生。师长看着盘子端详半天，敲着盘子问：“肉呢，哪去了？”老兵们挠着头皮笑起来，说被我们干光了。师长大声叫着我的名字，一本正经地下命令：“记住，一会儿煮饺子只准他们喝汤！”

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了，大的小的规格不一，鼓着肚子的、瘦扁扁的，还有翻着肚皮的。大家品尝着、说笑着，连附近老乡也端着饭碗加入了我们的行列。一个村庄过年似的欢声笑语，洋溢着浓浓的官兵之情、鱼水之情。

多少年过去，每每吃到各个菜系的名菜，都会想起我初尝的、来自我们兵家之手最原始的百家饭菜，也更怀念那浓浓的官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