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雨

萌生自己包粽子的想法，还是前几天在公司食堂看到推出粽子DIY礼盒的时候。

一份小小的礼盒里包含了粽叶、粽米、粽馅儿和粽绳，外加宣传网页上闪动的包粽子教程视频，给人一种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你购买礼盒便大功告成时的顺畅感觉。不得不说，看到教程视频后，我确实备受吸引，来来回回把包粽子教程看了好几遍。可当要报名购买时，心中又产生了另一种感觉：用这准备如此充分的材料、按现成的操作步骤完成包粽子的过程该得多么机械，好像按照指导书完成了一项任务，而且如果操作不那么完美，可能还有一种失败感，求完成的功利心远远盖过最初想包粽子的纯美心情，这似乎背离了我的初衷。

思来想去，我没有买礼盒。

几天前下班后去超市买菜，在众多蔬菜中，我无意间瞥见了一叠类似麻叶的东西，心里仿佛被一只手抚摸了一把，一看菜名：粽叶。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粽叶。

心忽然被触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包粽子所需要的材料，感觉可行。虽然没有立即就买，但心中盘算着，要找个非工作日的时候，比如端午节放假时，有充足的时间，仪式感满满地包一次粽子。

端午节前一天，我又想起了粽叶的事，再次回想需要采购的各种备料。这一想，先前单纯欢快的DIY包粽子的想法竟然缓缓下沉，一时之间不想自己包了……

我是极爱吃粽子的。虽然我生长在以吃面食为主的地方，可从小却对米做的食物情有独钟，连去上大学的第一反应也是终于可以摆脱吃面食的生活。小孩子没有几个不爱吃甜食，所以几个因素一融合，我成了嗜粽如命的人。因生日紧邻端午节，我总有一种我的生日就在端午，我就是为吃粽子而生的错觉。

还记得小时候，不知从哪天起，家门前的街上出现了一个常年卖粽子的流动三轮车，一块不甚考究的白板上手写着几个字体不甚工整的红字：云南桂花庙蜜枣白糖粽子。车上挂着个大喇叭，持续播放着“蜜枣白糖嘞大粽子——甜粽子——蜜枣嘞——”的叫卖声。

卖粽子的是一个中年女子，有人去买粽子时，她只是剥粽子、收钱，冷淡又机械，并没有寻常生意人招徕顾客时的热情。

粽子5毛钱一个，一个顶别人家的两个大，价格比别人家稍贵，可是粽子是真的好吃。粽子有带蜜枣和不带蜜枣的白粽；白米黑米掺杂带花生豆的花粽，各个硕大肥厚、形状规整。交钱后，卖粽子的中年女子把粽子剥开，放在盘子中央，捏着用矿泉水瓶子装的自制玫瑰水轻轻地往粽身上淋上几下，再在粽子表面浅浅地撒上一层绵白糖，最后粽子被递到我手里。

等待的过程既煎熬又激动，而入口的清甜、米的筋道伴随着玫瑰浓郁的香气缭绕口舌，让人忍不住加快咀嚼的速度，一阵风卷残云之后，一个大粽子下肚，便再也吃不下饭了。

一般大人仿佛都不能接受孩子吃他们做的饭以外的东西填饱肚子，进而不再吃饭，于是往往多加劝阻，不让饭前吃粽子。无奈我耳朵灵敏，一听到大喇叭的吆喝声便从楼上冲下来，等到爸妈找不着我，从阳台上往下看时，我早已飞奔到路对面的小摊车旁了……爸妈屡劝屡败也屡败屡劝，我则屡跑屡胜，继续屡胜屡享美味。

小时候没出过远门，更别说云南离河南十万八千里，而粽子却来自云南，来自那个课本上描述有孔雀有傣族少女的地方。自从在书上得知粽子来自云南后，我便开始对那个遥远的地方充满了无限遐想：是不是街上到处是卖粽子的小推车、打开房门每家每户都天天吃粽子……

小时候的记忆不多，有的只是食物的美味，其实又岂止是粽子：颗粒感清晰又结实绵软的黄色豌豆糕、江米浮子酒，洒满葱花香气四溢的炒凉粉……都能让我瞬间心里敞亮得不可一世……

还记得对门的漂亮阿姨来我家借蒸锅，锅被还回来时，我发现里面多了几个花生大粽子时的惊喜；四岁第一次到上海动物园游玩时，老舅给我买的人生第一个肉粽子时的惊异；初中暑假到上海玩、姥姥端出从端午起就为我收好、特地藏在冰箱里几个月的各种肉粽子；工作后，乘同一班车的公司领导看到我发的爱吃粽子的微信朋友圈后，专门把自家的粽子捎来递给我时那一刻的感动……

不管是北方的白粽，还是后来到上海见到的蛋黄大肉粽，粽子对我而言，远远不只是美味，它是对受到不同文化冲击后产生的包容，更是对我真正开始走向成熟后心境发生的感慨。

当一个粽子承载了这么多情愫后，我心中早已浮浪滚滚，又怎能轻易回归到做事层面的轻快而又单纯的DIY包粽活动准备中呢……

我终究还是没有亲手包成粽子。

端午快到了，而我今年的生日尤其紧追端午，并紧追不舍直至今日。端午节是个令我开心的日子，可见母亲当年分娩的日子没有选错，虽然往往这时候不是中考就是高考。有关生日我倒没有什么感觉，但有关粽子，一切便大不同。

想以此文祝和我同一天生日的科室小姐姐、跟我生日差不远的邻座老乡和六月生日的小伙伴们端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