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方

屈指数来，第一次登上太行山脉的万仙山已是九年以前，因为机遇匆忙而草草回返。那里的山容地貌以及关键人物已经模糊不清，对当地的文化、生活背景更是几近忘却，只有那条被称为世界上最奇特的十八条公路之一，号称“太行隧道之父”的神奇公路“郭亮洞”还有些模糊的印象。

置身于万仙山半山腰的“郭亮洞”入口处，只见千米绝壁相对立，鸟鸣山涧弄高低。万人络绎接踵攀，满路游客气吁吁。情景交融，不由你不调动你的情绪。这是一个沿着绝壁地理走向开凿而成的山洞，和山涧只有一墙之隔，逐步向上仰角攀爬，洞长一公里之多，洞宽约两丈，洞高丈余，路面宽阔平坦，一整块无需装饰的天然红石料铺成，蜿蜒通往海拔一千多米高的郭亮村。石洞里间隔向绝壁外开窗，窗大小不一，间隔不定，形状各异，正是仰望绝壁一线天，俯视山谷百瀑水的好去处。

刚入洞口，高处冷飕飕的凉气便顺着洞道扑面而来，像是对游人诉说着郭亮村人为了子孙后代能够顺利走向山外的世界，钢钎凿赤岩，铁锤破石壁，用愚公移山的精神开凿山洞的苍凉过往。石洞壁嶙峋不整，强制断面显而易见，洞顶石层刚性撕裂痕迹分明，处处书写着郭亮村人顽强生活、征服自然的辛酸历程。

我一边攀爬，一边粗略计算，且不说开凿坚固石头耗费的力气，仅仅是开采下来的三万方石料，全靠肩挑背扛就是一个让人丧胆的工程量。都说坚如磐石，如果说还有比磐石坚硬的东西，那一定是钢钎铁锤，而比钢钎铁锤更坚硬的则是郭亮村人的秉性。

走出洞口不远处，便是闻名天下海拔一千多米的郭亮村。村舍各自依地势而建，红石小道纵横其间。窄窄的小巷，仅仅能通过旧时的独轮木车，暗示着这里每一寸平面的珍贵。房子墙体由红石垒砌，黏土混合白灰喂缝，碧瓦封顶，瓦缝间长出多肉绿植，瓦面布满青苔，几十户人家，多处能看到原始的耕织用具，像是讲述着郭亮村人古朴沧桑、久远厚重的生活故事。

站在郭亮村附近的观景台上回望，几近黄昏的半山谷天池边，水雾时浓时淡，或升腾、或缭绕、或漂移、或沿着峭壁攀附，不多时辰，整个山谷汇聚成了一片云海，对面山顶的野山榆、山槐、山桃，还有致力于攀爬的藤蔓绿植，都淹没在那片云海里。我突然明白了万仙山的来历，这不正是万仙出动，普降甘露的场景吗？

山里的云雨总是说来就来，返回的路上有云飘过，雨点稀稀疏疏掉落下来，敲打着山村的黄昏，给静谧的时辰添加了些许喧闹，我坐在观景车上回望渐渐远去的万仙山山脉，背后已经模糊的峰峰峦峦，在我的意念里组成了许多种吉祥画面。有的似大象，迈着坚定、淡然、自信的步伐悠然前行；有的像骆驼，驼峰饱满，应该是已经准备好了下一个漫长而又艰辛的旅程；有的则如躺卧熟睡的美女，宁静、安详、和谐，我几乎听到了她那已经调匀的呼吸声。

那是一个走出绝望、贫瘠、艰辛，走向富庶、殷实、美好的山村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