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坤

每一个乡村的孩子，几乎都有过赶会的经历。我也不例外，出生成长在周口市商水县黄寨镇一个普通村庄里，小时候最开心的事就是赶会。

记忆最深的是老家的“小满会”。当然，“小满会”是乡亲们的民间叫法，它正规的名字叫“乡镇物资交流大会”，实际上也就是一种经贸活动。每到“小满会”时，镇上摊贩云集，有卖日杂百货的，有卖农具农资的，还有卖衣帽服装的，琳琅满目的商品从镇子这头摆到那头，非常壮观。而这种集会一般都有戏班子助阵，戏台引人，有招揽人气的作用，不仅繁荣了文化生活，也带动了经济发展。

每年的5月下旬，天刚开始热的时候，田里的麦子即将迎来丰收，镇上最繁华的地带就开始搭戏台了。在上世纪90年代还没有“穿越剧”的时候，赶会看戏算的上是最早的“穿越剧”。戏台上的演员们姹紫嫣红，穿着五颜六色的古装长袍戏服，不用开腔就很吸引眼球。

俗话说，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凑热闹，我是两者兼顾，既混在年迈的老人堆里凑热闹，也仔细听戏看门道。在大概15岁前的那个年龄段，我就从每年的“小满会”上陆续看了《打金枝》《花木兰》《卷席筒》《朝阳沟》《抬花轿》《李天保娶亲》等戏曲片段。这里面有豫剧，也有曲剧和越调，这些最具代表性的河南地方戏韵味十足，唱腔曲调高亢激越，跌宕起伏，总能伴随着剧情的发展扣人心弦。

我除了喜欢河南地方戏的唱腔曲调，更喜欢戏里的台词。我觉得能写戏曲台词的人一定都很了不起，因为它需要简明扼要、通俗易懂、句句押韵，写下来确实不易。直到现在我从事新闻工作，采写的很多报道也借取了戏曲台词的风格，力求接地气而又不俗气。

从另个一角度讲，河南地方戏的很多词也有很有哲理性的。比如，豫剧《人欢马叫》的一句唱词是“人走时运财路广，马得夜草毛色光”，一虚一实，道出了人勤致富的真理。如果说戏曲文化能够焕发出教育人、引领人的光彩，我觉得这算一种。它教人勤劳向善，是真正的寓教于乐。

那时候我的家庭条件不好，父亲是一名普通的乡村教师，每月只有一二百元的工资。如果我想在赶会时买件新衣服，那是不大可能的，而购买农资农具又是大人们的事，对于我来说，除了看戏的欢乐，就剩下吃美食能让我快乐了。

那时候，乡村街头随处可见的凉粉，花上5毛钱就能吃上一碗，这个钱大人们还是舍得花的。案台上，一大块晶莹剔透的凉粉，有着像果冻一样诱人的外观。摊主把成块的凉粉削成面条状，放入碗里后，一瓶瓶佐料粉墨登场，让原本无华的凉粉瞬间有了灵魂。

在曾经那个贫瘠的年代，一碗5毛钱的凉粉成为我赶会的强烈渴望。那种镌刻在儿时记忆里的味道，一直影响到现在。

后来读大学之后，我就很少再有机会赶老家的“小满会”了。现在回过头来看，我觉得赶会的人们可以分为三个年龄段，一是凑热闹的小孩，二是中年的大人，三是专门看戏的老人。而赶会的老人们还可以再进行分类，一种是老爷们，一种是老太太。一般老爷们赶会除了看戏，另外的乐趣就是和十里八村的老伙计们唠唠家长里短。老太太们就不一样了，她们堪称全镇“小道消息”的发言人……戏台上演员们热火朝天地卖力表演，也挡不住她们在下面交头接耳互换消息，一场戏下来，剧情没记住多少，全镇的“消息”都被她们掌握了。可是反过来看，这又何尝不是老太太们赶会追求的乐趣呢？而且无伤大雅，只是赶会消磨时光罢了。

戏台上演绎春秋，戏台下人生百态。一场乡村集会，充满烟火气息。它活跃着一个地方的经济文化生活，又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乡村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