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山

第二十六章 报怨以德 没有患难

（今本《德经》63章）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 ⑴。大小多少，报怨以德 ⑵。

图难乎其易也，为大乎其细也 ⑶。天下之难作于易，天下之大作于细 ⑷。

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⑸。

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 ⑹。 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于无难⑺。

【译文】

以清静无为为日用，以平安无事为目的，以恬淡无味为味道。大生于小，多起于少，以德化解怨恨，最终没有怨恨。

想解决难题应从容易的地方入手；想做成大事先从细小的事情做起。天下难事都是由容易转化成的；天下大事都是由小事累积成的。

因此，圣人总是在细小的事情上存善养德，积少成多，终能成为大德之人。

轻易承诺必将失信于人， 想得越 容易做起来越困难。所以圣人居安思危，淳德归道，是从根本上排忧解难，故终身没有患难。

【新解】

本章主要讲化解怨恨的原则与方法。其原则就是“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其方法就是“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以德报怨。”老子告诉世人，心生怨气者离道失德，绝对没有好结果，以怨报怨只能将小怨变成大怨，更难化解矛盾。只有以德报怨才能真正地化解怨气，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老子教人要从细小的事情上积善养德，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以善小而不为，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只有把内心清静下来，才能汇聚天地间的正能量，逐渐地积少成多，以善德化解身体内外的各种怨气，最终功德圆满，没有内忧外患，成为大德大善之人。

【心法】

难作于易，大作于细。报怨以德，没有患难。

【注释】

⑴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

此句经文，帛书乙本残缺较多，甲本完整。

河上公：因成循故，无所造作。不预设备，除烦省事也。深思远虑，味道意也。

王弼：以无为为用，以不言为教，以恬淡为味，治之极也。

《庄子》：逍遥无为也。逍遥乎无事之业。

⑵大小多少，报怨以德

韩非：有形之类，大必起于小；行久之物，族必起于少。

《文子》：天地之道，大以小为本；道，大以小为成。古圣人法天无为，柔弱微妙者，见小也。见小，故能成其大。天地之道，多以少为主；道，多以少而成。古圣人法天无为，以道蒞天下，损缺其明者，见少也。见少，故能成其美。其施厚者其报美，其怨大者其患深。薄施而厚望，畜怨而无患者，未之有也。

河上公：陈其戒令也，欲大反小，欲多反少，自然之道也。修道行善，绝祸于未生也。

⑶图难乎其易也，为大乎其细也

此经句帛书甲、乙本残缺较多，依通行本校对之。

河上公：欲图难事，当于易者，未及成也。欲为大事，必作于小，祸乱从小来也。

⑷天下之难作于易，天下之大作于细

此经句帛书甲本完整，乙本有残缺，依甲本补之。

河上公：从易生难，从细生著。

⑸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此句经文，帛书甲、乙本各有残缺，参照通行本修补之。

河上公：处谦虚。天下共归之也。

《文子》：不言而信，不施而仁，不行而治，不为而成，是以天心动化精诚为教者，三皇无为也。

⑹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

此经句帛书甲本残毁，乙本缺“必寡”二字，依通行本修补。

河上公：不重言也。不慎患也。

⑺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于无难

此经句帛书甲、乙本各有缺损，可相互补缺，仍有不足者参考河上公本补之。

河上公：圣人动作举事，犹进退，重难之，欲塞其源也。圣人终身无患难之事，由避害深也。

王弼：以圣人之才，犹尚难于细易，况非圣人之才，而欲忽于此乎？故曰犹难之也。

第二十七章 为于未有 治于未乱

（今本《德经》64 章）

其安也，易持也。其未兆也，易谋也⑴。

其脆也，易破也。其微也，易散也⑵。

为之于其未有也，治之于其未乱也⑶。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成之台，作于垒土 ⑷；百仞之高，始于足下⑸。

为之者败之，执之者失之 ⑹。

是以圣人无为也，故无败也，无执也，故无失也 ⑺。

民之从事也，恒于其成而败之⑻。故曰：慎终若始，则无败事矣 ⑼。

是以圣人欲不欲，而不贵难得之货⑽。

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⑾；能辅万物之自然，而弗敢为 ⑿。

【译文】

治身治国，在平稳安定之时最容易守持；情绪祸患，在没有症状之时最容易消除。脆弱的东西最易破解，细微的时候极易分散。管控情欲，应于起心动念之处关闭闸门；治身治国，当从乱象未生之时开始防治。

粗大的树木，是从细小生长而成的；九层的高台，是从基础建造起来的；百仞的高峰，是从脚下开始攀登的。

为所欲为必将失败，执意逞强必遭损失。

因此，圣人心静如水，不任意妄为，所以不会失败；不执意逞强，所以不会损失。

老百姓做事情，常因贪欲而功败垂成。所以说，如果始终谨慎地做事，不改初心，就不会失败。

因此圣人追求別人所不追求的， 不稀罕身外无用之物；学习别人所不学习的，复守众人所失去的本真；顺应万物的自然之性，而不敢有丝毫的造作和妄为。

【新解】

本章主要讲用无欲、无执、无为之法修心养德。其一，无论是治身治国都要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其二，慎终如始，无私无欲，则无败事；其三，放下执着，清静无为，复归于自然之天性。老子用“百仞之高，始于足下”等语，教人从自身实际出发，从细微处入手，从现在做起，从气血未乱之时开始筑基固本，凝炼三宝，守中抱一，全德复道。

【心法】

为于未有，治于未乱。筑基固本，始于足下。

【注释】

⑴其安也，易持也。其未兆也，易谋也 此段经文，帛书乙本全部残毁，甲本仅存“其安也，易持也”一句，依河上公本修补。

河上公：治身治国安静者，易守持也。情绪祸患未有形兆时，易谋正也。

王弼：以其安不忘危，持之不忘亡，谋之无功之势，故曰易也。

⑵其脆也，易破也。其微也，易散也 河上公：祸乱未动于朝，情欲未见于色，如脆弱易破除。其事未彰著，微小易散去也。

⑶为之于其未有也，治之于其未乱也

河上公：欲有所为，当于未有萌芽之时，预塞其端也。治身治国，当于未乱之时，预闭其门也。

《文子》：凡人皆轻小害，易微事，以至于大患至，不可不慎也。后人皆知祸发救患，不知慎微使患不生。夫使患不生易，施于救患难。道者慎小微，大祸不滋。今人不务慎微使患不生，而务祸成施救于患，虽神人不能为。谋患祸之所由来，万万为法，无方可救。

⑷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成之台，作于垒土

“合抱之”三字，帛书甲、乙本皆残缺，依河上公本修补。垒土，堆积泥土。也指意守信土而修身，守诚信之德。“九成之台，作于垒土”，也有道家修真“九转丹成，始于百日筑基”之意。

河上公：从小成大。从卑立高。

⑸百仞之高，始于足下

“百仞之高”，帛书甲本作“百仁之高”，乙本作“百千之高”，严遵、敦煌等本作“百仞之高”。甲本假“仁”字为“仞”，乙本误写为“千”，均当作“百仞之高”。河上公本作“千里之行”。

⑹为之者败之，执之者失之

此经句帛书甲本残缺，乙本完好。

河上公：有为于事，废于自然；有为于义，废于仁慈；有为于色，废于精神也。执利遇患，执道全身，坚持不得，推让反还。

⑺是以圣人无为也，故无败也，无执也，故无失也

此句经文，帛书甲、乙本皆有缺失，可以互补。

河上公：圣人不为华文，不为色利，不为残贼，故无坏败。圣人有德以教愚，有财以与贫，无所执藏，故无所失于术，君子行正气，小人行邪气。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

⑻民之从事也，恒于其成而败之

“几成”，帛书甲、乙本皆作“其成”，河上本作“几成”。

河上公：从，为也。 民之为事，常于其功德几成而贪位好名，奢泰盈满而败之也。

⑼故曰：慎终若始，则无败事矣

河上公：终当如始，不当懈怠。

《文子》：官败于失政，孝衰于无终，患生于执为，病在于不慎。故慎终如始，无败事也。

⑽是以圣人欲不欲，而不贵难得之货

河上公：圣人欲人所不欲。人欲彰显，圣人欲伏光；人欲文饰，圣人欲质朴；人欲于色，圣人欲于德。圣人不眩晃为服，不贱石而贵玉。

《庄子》：古人欲者，欲其所不能欲也，至欲于道矣。

⑾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

河上公：圣人学人所不能学。人学智诈，圣人学自然；人学治世，圣人学治身，守道真也。众人学问皆反，过本为末，过实为华。复之者，使反本实也。

⑿能辅万物之自然，而弗敢为

“能”，帛书甲、乙本皆作“能”，河上本作“以”。

河上公：教人反本实者，欲以辅助万物自然之性也。圣人动作因循，不敢有所造为，恐远本也。

《文子》：古之圣人者，性合乎道也，不学而知，不视而见，不听而聪，自然之道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