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炜
我见过一万株麦苗所做的梦。
它们蜷缩在白雪覆盖的泥土里,沟渠中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候鸟已经到达南方,去追寻太阳的热度,只剩下孤独的麻雀,神情木讷,不知所措。麦苗沉浸在美梦中,翠绿的芽尖穿破白皑皑的雪,全然不顾风霜雪雨,它们桀骜不驯的样子,像极了叛逆的少年。
它们梦见了风的到来。麦苗看见风从远处赶来,就集体喊道:“风来了,风来了!”风吹过的时候,麦苗们却集体噤声,被风抚摸过后,又向着风离去的方向挥手告别。
它们梦见了颗粒归仓。夏天还没结束,麦子已被太阳晒得金黄。它们整天呼唤,希望引起注意,它们喊哑了嗓子,终于,种植者们听到了它们的呼唤声,就磨了镰刀,赶到地里来。
又是乍暖还寒时候,本应灯火璀璨、人群熙攘的元宵佳节,却在疫情的影响下寂寥无人,只有一轮圆月挂在空中,曾经相随的群星也在阴云的压抑之下匿迹。
毕竟是元宵节,我去看望爷爷。
我们曾经一次又一次坐在堂屋门前的廊檐下,细数着大门上的裂纹和院子里的几株古花树,生怕会遗忘庭院中的一草一木和细碎的过往。如今,爷爷因脑梗躺在床上八年了,脑部供血不足和神经压迫使他的脑部萎缩,渐渐地,他不再是曾经那个神采奕奕、聪慧通达的老人了。
爷爷让我坐在他身旁,给我讲述他昨夜的梦:“我梦见这世上就剩咱爷俩儿,你问我想去哪?我说想回老房子……”
爷爷哭了。
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离家乡较远的地方,时常会想念家乡故土的芬芳;每当我打开房门,总觉得眼前还是那几间老屋和那几株古花树。这时我才明白,爷爷已经把故土的情结播撒在我的心间。
我恍若又听到那一万株麦苗发出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