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10日
第05版:文化周口·聚焦 PDF版

丛碧记:廿年运笔意纵横

蔡瑛

提起中原文化,人们总以博大精深厘定。从历时性而论,近代尤其宋代以前,中原文化作为中华文化的主流、主干,群星闪耀;近代以后,随着欧风东渐,中原文化显得寥落、黯淡。在20世纪中西古今之变中,豫籍文化大家张伯驹,堪称一颗耀眼之星、一抹夺目之色,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中可圈可点,更为中原文化标注了新的高度。

在文化史上,争得几行字,须一生所付支撑。翻开史册,关于张伯驹多为以下内容:“张伯驹(1898—1982),号丛碧,河南项城人。爱国民主人士,卓越的词人、收藏鉴赏家、书画家、京剧艺术家。曾任故宫博物院专门委员、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等职。新中国成立初期,将多件珍贵文物捐献国家。一生著有《张伯驹词集》《春游琐谈》《丛碧书画录》《素月楼联语》等。”显然,这些朴素简约的文字背后,连接着五彩斑斓的历史场景,折射着阴晴交替的社会嬗变。

现在我们谈起张伯驹,会对其守护国宝的传奇故事、凄美浪漫的情感,津津乐道,脱口而出“民国四公子”“张伯驹要么不知道,知道忘不掉”等。20世纪80年代之前,张伯驹仅为文物圈、书画圈所知,甚至以旧文人、遗老目之,常人鲜知。20世纪90年代后,随着文物收藏渐热,张伯驹进入大众视野,其一波三折的收藏故事不胫而走,主打“民国四公子”、名士之名的图书文章甚是吸睛,张伯驹由圈内人士走向大众,“身后的热闹”令人唏嘘。

在张伯驹由冷转温的过程中,张伯驹家乡项城所出之力不可不提。作为“一文(张伯驹)一武(袁世凯)”出生地的项城,对终生说河南话、常署“中州张伯驹”的张伯驹,视若瑰宝。项城县政协出力出资,收集资料,广泛调研,2008年印出《张伯驹先生追思集》,成为与中华书局刊行的《张伯驹词集》等相呼应的基本资料。前者是其师友、亲友的回忆,后者则是解读张伯驹其人其事的第一手文献。

在编撰《张伯驹先生追思集》时,时任项城市委党史研究室主任的张恩岭先生,以姻亲之便,参与其中,亲身实地感受张伯驹的万千气象。作为长期受历史研究训练的张恩岭先生在“走近”张伯驹时,深感此时坊间有关张伯驹的著作,传奇色彩过重,遂萌发撰写一部张伯驹传记的宏愿。在“走进”张伯驹之后,发现张伯驹似巍峨的大厦,打开每扇窗户,奔来眼底的都是多姿多彩的风景,将其白描,无需借助华丽的辞藻,都是可感可叹的故事。

《张伯驹传》成稿后,张恩岭在寻求出版时,由于经济效益不显屡屡受挫。知名出版人、学者林贤治先生慧眼识稿,在其力推下,2013年5月该书由花城出版社刊行,成为较早、较系统的张伯驹传记,以内容扎实、材料丰富而被读者认可。但张恩岭先生并未止步,特别在受聘于周口师范学院张伯驹研究中心期间,继续收集、研读有关张伯驹的资料。

2018年,是张伯驹诞辰120周年,在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大背景下,张伯驹由温至热。河南人民出版社作为张伯驹家乡的出版社,2015年提前谋划,约请张恩岭先生撰写《张伯驹传》《张伯驹词传》《张伯驹词说》,于2018年2月整体推出。之后又乘势而为,推出张恩岭先生撰写的《张伯驹十五讲》《张伯驹联语与诗钟集注》,与周口师范学院张伯驹研究中心等编写的《千秋丛碧》《文脉守望》,共同辑成“张伯驹研究丛书”,从不同角度、不同方面展现张伯驹宏富的精神世界。

《张伯驹传》以时间为经、以事件为纬,展现张伯驹在词作、收藏鉴赏、京剧研究、书画艺术等方面的成就与贡献。《张伯驹词传》选择张伯驹不同时期的代表词作,用真挚细腻的笔触将张伯驹的一生娓娓道来,融张伯驹的人生际遇与经典词作于一体,再现张伯驹词化人生与人生词化的生命历程。《张伯驹词说》精选张伯驹代表词作200余首,采用简体字、横排本,对词作中的典故、本事、字词等予以注解,以流畅易懂而精练的语言,赏析其词艺之美。《张伯驹十五讲》融思想性、知识性、趣味性为一体,分类讲述张伯驹一生的文化成就和贡献,准确地刻画出张伯驹的命运、性格、精神世界。《张伯驹联语与诗钟集注》汇集张伯驹创作的联语及诗钟,并对其创作背景、用典、艺术特色等笺注,展现张伯驹“联语奇才”“诗钟圣手”的渊博学识和机智才华。这些作品以鲜活的细节生动诠释了中华文明的博大与生机,既表现在有册有典上,更表现在有前赴后继、无怨无悔的传承者、弘扬者上。

张恩岭先生以近20年的时间研究张伯驹,专心一事,自然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提出的张伯驹研究“三不原则”——不传奇化、不片面化、不模式化,较好地体现在《张伯驹传》等作品中,生动描摹张伯驹风雨兼程的人生之旅,客观评价其卓荦不凡的文化之功。“聆听”这些图书,能清晰感受到这些名句的回声:“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开窗放入大江来”“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

一是写出文化大家如何炼成。这些作品既分析其面临的社会转型、文化转型的复杂环境,又寻证其与众不同的成功因素,作为文化脉动的兴奋点,折射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起伏不定但延绵有力的文化魅力。二是凝练爱国者形象。张伯驹无铁马冰河式的爱国之举,而是以一己之力,守护国宝。他常说:“人生在世,爱国是大事,决不能糊涂,小事满可不必计较。”史树青先生赞其为“民族英雄”。一副挽联中的“爱国家、爱民族、费尽心血,一生为文化,不惜身家性命”,堪称解人之语。《人民日报》刊文,以“百代高标,千秋丛碧”论析其地位,是张伯驹一生付出所得。三是凸显词家本色。张伯驹本质是词人,他本人也最为看重这个身份,但为其收藏鉴赏之名所遮蔽。作为词家,他被列为中国当代十大词人之一。从其作品流布而言,以出版门槛高著称的中华书局、上海古籍出版社相继推出《张伯驹词集》《张伯驹集》,不断印行。从其创作而言,时长达50多年,正如他自己所言:“文物,有钱则可到手,若少眼力,可请人帮忙。而诗,完全要靠自己。”从其价值而论,以婉约、豪放兼备的词风,独步词林。周汝昌先生“中国词史当以李后主为首,而以先生为殿”之语,广为传诵。在评价张伯驹多方面贡献时,是否将其词作列为首位,也成为判断业内之人的标准。四是阐析文物收藏特色。其收藏之富之精为人称善,但更为人称道的是其收藏姿态:在民族大义的高度,收藏《平复帖》《游春图》等,以“永存吾土”;化私为公,将其珍藏捐献给故宫博物院、吉林市博物馆等,成就“为人不识张伯驹,踏遍故宫也枉然”之佳话。王符有语:“痛不著身言忍之,钱不出家言与之。”面对视若性命的珍宝,有几人能做到呢?!纵而观之,张伯驹的价值与意义,跃然纸上。

荣誉是时代的女儿。张伯驹成为有热度的人物,研究者、出版者之功不可忽视,但更多的则是张伯驹自身所具有的绵绵之力,是恰逢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新时代。张伯驹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守护者、光大者,在立言上有皇皇之作,泽被来者;在立功上,护宝献宝,义薄云天;在立德上,成为以文报国的楷模,告诉我们面临义与利、公与私、新与旧、苦与乐时如何选择。设于他家乡项城的张伯驹纪念馆,游人凭吊;他的著作整理与研究,被批准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其家乡高校周口师范学院专门成立张伯驹研究中心,致力于打造张伯驹研究平台;改革开放后,张伯驹编写的《清词选》(1982年)、《春游琐谈》(1984年),似“东风第一枝”,由家乡出版社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近些年河南人民出版社不遗余力地赓续出版之缘。

张伯驹是河南的,更是中国的。张伯驹作为师者、标杆、镜子,泽惠着、激励着、警醒着我们,相伴而行,凯歌而进。

(作者系河南人民出版社副总编辑、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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