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保堂

每当那“哐哐哐”急促而又极具穿透力的敲锣声在街上炸响的时候，童年的我们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立刻知晓东乡玩把戏的人进村啦！那锣声就像是一个神秘的信号，召唤着我们。一听到这声音，不管我们正在做什么有趣或者无聊的事，都会毫不犹豫地撒开脚丫子，顺着那铜锣响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在20世纪60年代末的中国农村，文化生活相对匮乏。由于我们村是个小自然村，且大队部设在邻村，本村的娱乐活动几乎为零。那时，我们的主要娱乐方式就是听说书、看电影、看玩把戏，其中最具吸引力、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便是玩把戏。

“哐哐哐”的铜锣声不绝于耳，随着声音的逼近，震动愈发强烈，仿佛要撼动每个人的心弦。即便是迟到的孩子们，也不顾一切地穿梭在人群中，试图挤到最前面。待人群稍显密集，领班的壮汉将铜锣递给身旁的小徒弟，迈前一步，双手抱拳，恭敬地行礼：“诸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今日初踏贵宝地，望各位朋友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先谢过大家啦！”话音刚落，“咚咚咚”的鼓点紧随其后，小徒弟身着练功服，腰间束着练功带，一个筋斗从后方翻腾而出，动作干净利落。随着鼓点的加速，他的跟头翻得更快、更高，引得四周观众纷纷伸长脖子，后排的人群更是不断向前涌动，使得中央的表演区域愈发狭窄。此时，领班手持红缨枪，在空地上画出一个圈，高声警告：“刀枪不长眼，谁若再踏入此圈，切莫怪罪于我啊！”此言一出，众人吓得连连后退。

领班脱掉上衣，露出结实的膀子，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长约二尺的宝剑。他宣称即将进行吞剑表演，并用剑尖在自己身上比划。为了证明宝剑的真实性，他还邀请前排的观众上台检验。观众敲击着剑身，发出“铛铛”的清脆声响，引来一片惊叹声。领班深吸一口气，猛跺脚，扎紧练功腰带，使得肚子鼓起。随着锣鼓声的齐鸣，领班围着场地正转三圈、倒转三圈，为吞剑做足了准备。然而，正当他拿起宝剑准备吞下时，锣鼓声却突然停止。领班面带歉意地说：“很抱歉！这会儿运气还不到位，让我大徒弟先表演，等我运好气后立马吞剑。”

当“哐哐哐”的锣声戛然而止，大徒弟迅速双手抱拳，向四周的观众施礼，声音洪亮地说：“在下‘搬小山’，乃名扬全国的大力士‘搬座山’之第六代嫡传弟子。今日有幸借贵宝地一用，以武艺谋生。”言罢，他效仿师傅，猛跺脚，扎紧练功腰带，使腹部隆起，随后绕场旋转，既是热身亦是展示身手。接着，他进行了一场令人叹为观止的表演——手指钻砖。他仅用手指就在坚硬的红砖上钻出了一个洞。随后，他叠起三块砖，一声暴喝之下，右手作刀，猛地向下一切，砖块应声断裂。这一连串精彩的表演立刻点燃了现场气氛，观众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喝彩。

这时，大徒弟从箱中取出几颗明晃晃的钢球，每一颗都比乒乓球小上一些。他闭目凝神，运气于身，双手紧握钢球，猛然向前一推，锣声骤然停顿，全场静默，目光齐聚于他一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徒弟缓缓将钢球置于唇边，逐一含入口中，一颗、二颗、三颗……随着一颗颗钢球被吞入腹中，他的喉结明显起伏，以示钢球确实已入腹中。而后，他张开嘴，向四周观众展示，面露难色，额头青筋凸显，痛苦之情溢于言表。此时，领班抱拳施礼，一边缓缓穿行于观众之间，一边恳切地说道：“诸位乡亲，我们师徒行走江湖，实属不易。您若身上带着些许零钱，多少皆是心意，权当是赏碗饭给我们。您若是未曾带钱，回家取些粮食也行。只求能让我的徒儿速速将钢球吐出，以免延误时机，危及性命。”大徒弟将翻转过来的铜锣捧着递至每位观众面前，观众纷纷解囊，有的投一角、二角的零票，有的则掷入几分钱的硬币。

领班再次抄起宝剑，轻轻碰撞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高声宣布：“气已运足，吞剑表演即刻开始。俗话说，无君子不养艺人，若您今日没带钱，亦可回家取些粮食来，我愿在此静候。”这番话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让那些没带钱的观众感到不好意思白看。他们纷纷转身回家，或捧回一瓢玉米粒，或带来一碗面粉，更有人提着满满一筐红薯干。锣鼓声骤然加紧，催促着那些稍迟一步的观众加快脚步，他们小跑着返回，不愿错失任何精彩瞬间。

领班紧握宝剑，一边缓步绕场，一边说道：“诸位，待我吞剑之际，请大家保持安静，勿以言语打扰。待剑完全入腹，请以热烈掌声相送，你们的掌声能保我平安无恙。”说完，他摆开马步，抬头望天，深吸一口气，缓缓张开嘴，将那柄寒光闪闪的宝剑慢慢插入口中，直至只剩下剑柄在外。观众们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然而，对于在场的一些胆小者来说，这样的表演无疑是一次极大的心理挑战。有的胆小者甚至掩住了眼睛，不敢直视这一惊险的场景。

观赏到真正意义上的杂技演出，已经是五十年后的事了。2020年9月，周口杂技文化产业园开园，我有幸在园区欣赏了一场大型的杂技演出。演出的节目可真是精彩绝伦，不但有幽默诙谐的小丑表演、变幻莫测的魔术戏法，而且有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的《马术》《大飞轮》表演，以及荣获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金狮奖”的《鹰之翔——空中飞人》。

改革开放以来，周口的杂技产业取得了长足的发展。2004年，周口市被授予“中国杂技之乡”荣誉称号，成为全国唯一的市级“中国杂技之乡”。曾经作为谋生手段的玩把戏，现已成为国家认可的高雅艺术。前不久，周口市人民政府办公室印发了《支持周口杂技产业高质量发展若干措施》，为周口市杂技产业的发展描绘了宏伟蓝图。我们有理由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周口杂技必将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