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气最能给人以神清气爽的感受。我仰卧于河边草坡之上,优雅的身姿如美丽的植物。秋空透明如水,显得如此澄澈、深邃而博大。几片白云随意舒卷,从此种方向飘到彼种方向,给这块虚无的天空带来边际和形状,且意味悠长,让我遐想。而此时此刻的我是无所快乐也无所忧伤的。我美丽如花的灵魂超脱躯体之外,如天空悠悠飘荡的白云,在众人意想不到的境界自在逍遥。
这是超尘脱俗的境界。
这是无以言说的境界。
这是庄子精心营造的境界。
庄子真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天才冥想家。他曾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年轻的孔子问道于老聃:“老先生今日安康,弟子请问什么是人生的至道?”老聃瞑目而答:“你诚心敬意,澡雪精神,排除心外的一切干扰,自己去体会吧。”此所谓“至道”,即是本真的生命。生命何处求?须涤除心中一切欲念,使心胸犹如冰壶一般澄澈空明。
乱花迷我眼,蜂蝶扰我心。一如庄子所言:富贵名利毁我心志。世间的一切规则、义务、理智……犹如一层坚硬的外壳,一层厚重的帷幕,将我的人生与本真的生命之流无情隔绝,遥遥对峙,使我成为一个身负重荷的非人。而唯在虚静之中,即如此刻仰卧于湛蓝的秋空之下,才能消沉万寂,涤洗本心,使我的心灵莹然开朗如明月,肌骨清凉,乃不知斯世何世。在精神的高度彻悟和透明之中,穿越时空,摆脱羁绊,返回我的生命,获得充分的自由。“万虑不荡胸中则正,正则静,静则明,明则虚,虚则无为而无不为也。”我在这虚空超凡的境界之中体味到的是一种平淡具体而博大深刻的生命,一种无畏无惧、怡然澄明的生命。
我想到了马斯洛所谓“高峰体验”:“任何人在任何高峰体验中,变成了自我实现的人。这时候,不仅是他最快乐的和最活泼的时刻,而且也是他最成熟的时刻,一句话,是他最健康的时刻。”但这种体验是转瞬即逝的,我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还将是否能够拥有这份虚静,这份自由,这份真纯
青青铜钟上,
蝴蝶悠然眠。
这是一首美得令人心颤的日本俳句。此时此刻的我就是这只翩然栖止在铜钟之上的小小蝴蝶。蝴蝶的生命如此微小、短暂,它或许活不过这个秋天,但却活得无限愉快。你看,在巨大而威严的古钟之上,它体态纤细,双翅微飘,颜色白嫩,姿态优雅,恬静地沉醉在自己的梦乡里。蝴蝶是幸福的,谁也不忍心去打扰它。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秋天的天空是如此纯净,天边的白云仍在自由舒卷,我周围的世界仍是如此的静谧。我所倚傍的古钟啊,你千万别被谁鲁莽地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