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农历八月,各式各样的月饼就迅速占领了各大商场。虽没亲口品尝,但看精美豪华的包装就足以使顾客纷纷慷慨解囊了。
妻最早加入了购买者的队伍,买回了20多斤月饼。这些月饼有枣泥馅的,有豆沙馅的,还有五仁馅的……妻一脸兴奋地说,现在的物品真丰富啊,商场里、小摊上,月饼都堆积如山了。
听了妻的话,看着眼前包装精美的月饼,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过去艰难的岁月。
那个时候物品奇缺,买粮食得有粮票,买糖得有糖票,买肉要肉票,买布要布票。我至今仍刻骨铭心地记得,1975年中秋节,我们家竟没买月饼。我那时才六七岁,正是年幼不知愁滋味的时候。一个多月前我就掰着手指头盼望过中秋节了,我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来的中秋节竟吃不上一点月饼,我一整天都闷闷不乐,小嘴撅得能拴个叫驴。下午收工后,母亲将铁锨扔在墙角,累得坐在门槛上不停地喘着气。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模样,母亲就小声问我,想吃月饼了?我咽了口唾沫答道,一年就一个中秋节,谁不想吃月饼?母亲吃力地站起来,说道,想吃,我给你做。
我高兴地蹦了起来,像影子一样跟着母亲。母亲在金锁家借了一调羹红糖,在铁柱家借了一把芝麻。回到家,母亲把红糖撒在煮熟的红薯上,揉碎红薯,掺在面里。和好面后在案板上擀,擀后又撒上芝麻。
风箱呱嗒呱嗒地响着,熊熊的火光映着母亲汗水狼籍的脸。在我望眼欲穿的渴盼中,母亲从锅里拿出了她做的月饼。
月亮从东边树梢慢慢升起来了,这是一轮又大又圆的八月十五的月亮。月到中秋分外明,她慷慨地将皎洁的清辉洒在已经成熟的秋庄稼上,道路上,小河里,农家小院里。父亲站在庭院里,对着月亮举着月饼,嘴里念念有词,月老娘,今天是中秋节,你快吃月饼吧,吃了月饼后保佑俺全家平平安安的,每年都分到好多粮食!
月饼在小院里摆了一会儿后,父亲取回月饼,把月饼一分五份,让我的哥哥给奶奶送去一份。那晚,父亲那份让给了我哥哥,母亲那份让给了我。吃过自家做的红薯红糖馅的月饼后,我吧嗒着嘴,无限神往地说,咋不天天过八月十五啊?什么时候能天天吃月饼呢?父亲取笑道,等吧,等到鸡扎牙,狗下蛋,石头开花那一年你就能天天吃上月饼了。我知道鸡不会扎牙,狗不会下蛋,石头也不会开花,我就是等到胡子白也不会天天吃上月饼啊。
做梦也没想到我们家的生活也和全国其他家庭一样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还真的过上了能天天吃上月饼的日子。这几年我每年都是早早地回老家给年迈的父母送月饼。有一年,母亲把我送回家的月饼装在竹篮里,吊在房梁上,说是要等到我下次回家的时候再吃。两个月后,我回到了老家,而吊在房梁上的月饼已坚硬如铁,嚼也嚼不动了。下一年,母亲把我送回家的月饼分成几十份,给亲戚邻居送去。母亲逢人便一脸自豪地说,儿子送回来的月饼,我吃不完,送给你们都尝尝。后来,家家户户都不再稀罕月饼了,而母亲也因生活条件的提高吃出了三高,不能吃月饼了。但面对我拿回家的月饼,母亲仍然津津有味地吃着。母亲边吃边说,儿子的心意,就是毒药我也得吃。
妻将月饼分成10份,分别装在食品袋里,说是要给老家的亲邻送去。我跟妻商量,今年中秋节咱们在老家过吧,陪陪年迈的父母,这一定是送给他们的最好的礼物!得到妻的同意后,我的心情好得像是1975年中秋节吃上月饼一样。我眼前仿佛升起了一轮又大又圆的月儿,她正将皎皎的清辉洒在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