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晌午,太阳火辣辣的,柏油路面上不时泛起阵阵热浪。
那天,我去邮局给一位身有残疾的朋友寄一本书和一份生日礼物。由于坐公交车太慢又拥挤,我选择搭了辆“三轮”。
车夫四十几岁,精瘦精瘦的。谈好4块钱的价格后,车夫脚一蹬便出发了。行进中,他的腰和肩膀有规律地摆动着。突然,他的背弓得老高、头埋得很低,速度明显放慢,原来在爬一个坡。
我对着背影对呼吸显然有点急促的车夫说:“师傅上坡难行,我还是下来走一段吧。”
车夫扭过头很真诚地一笑:“没关系,你付了钱,哪能让你走路呢。”说完,他自己下来推着:“看得出,你这人善良,对人有同情心啊。我天天在这一带拉客,还没有肯自己下来走的。”
车夫一边给我恭维一边推着三轮车一步一步前行。我坐在上面多少有点负疚,几次打算下去,可车夫执意不让。我想他是在恪守职业道德或是怕我少他的钱。
从我上班的法院到邮政局差不多有两里路,4块钱也不多。车夫酷暑严寒、废寝忘食挣这样的钱真不容易。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车夫推着“三轮”已经过了那个其实也不很陡的坡。车夫上来蹬着车继续前行,没走几步突然刹车,人又下去了。我纳闷,好奇的目光不由地跟随着他。
于是,我看到了这一幕。
车夫径直朝一位打扮得时髦妖艳的小姐模样的女孩走去。当时,女孩刚好坐上了一辆“摩的”准备离开,那一双蛮修长的腿在后座旁晃荡着。车夫迅速走过去,从女孩的鞋底揭下一张一元的纸币,随即揣进口袋。车夫的举动让顿觉唐突的女孩一脸的狐疑和惊诧。当然,我也一样。我佩服车夫的注意力及惊人发现的同时,也钦佩他的勇气和果敢。
车夫怀揣一元钱的收获,脸上掠过一丝欣慰和坦然。不过,在与我的目光交叉后的片刻,他也许后悔不应该那么做,这从他上车后一言不发,以及弥漫在黝黑的脸上的复杂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因为那么做毕竟有些尴尬和失态。为了保护他的自尊,我没有跟他谈这件事,甚至没有跟他说话。
彼此一路缄默。到了邮局,车夫将“三轮”停妥,回头对我说:“到了。”
下了“三轮”,我掏出5块钱给了车夫:“师傅辛苦,那一块钱就不要找了。”说完,我迅速离开前往邮政大厅。“喂,找你钱!”车夫叫了我一声。我没在意,那一块钱是准备给他的。
“找你钱!”车夫又喊了一句。
“给你了!”我继续往前走,正准备推邮局那扇玻璃门。
车夫朝我走过来,一把拽住了我。“等等!等等!你给的是50元的,你当成5元的了。”
我疑惑地接过那张纸币仔细一看,还真的弄错了。我禁不住对他夸赞起来。
车夫说:“都一座城里住着,贪心多收你的钱,我心不安啊。”
这一说,使我想起一件事。我对他说,有一次我也错把50元当成5元给了一位胖胖的、脸上有个胎记的蹬“三轮”的妇女,她追着我也将多余的钱还给我,同时也说了这么几句。
“她是我老婆。”说完,车夫将找零的46元钱塞到我手里,然后,匆匆地离开了。
我站在那儿,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