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白云

　　把一颗心

　　一块一块

　　掰碎

　　把一场大雪

　　一朵一朵

　　想白

　　三个小时的航班上

　　比一颗心更低的是草原

　　杀芝麻

　　芝麻熟了

　　整个豫东平原就香喷喷了

　　就像老天爷不小心  放了一个屁

　　把大片大片的芝麻砍倒

　　把沉甸甸的芝麻们倒立

　　把芝麻和芝麻

　　放在一个大簸箕上碰碰

　　把绿荚里的芝麻一粒一粒倒出来

　　倒在大簸箕里

　　就叫“杀芝麻”

　　白金似的芝麻

　　浑圆浑圆的芝麻

　　塞进嘴里一嚼

　　香喷喷白花花的水水呀

　　像娘的奶

　　杀完了

　　照样被打成一捆一捆

　　照样三捆一扎堆

　　三捆一扎堆地支起来

　　支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上晒太阳

　　晒够了

　　我们再接着“杀芝麻”

　　杀芝麻

　　芝麻不仅不哭

　　还一个劲地放香喷喷的屁

　　逗我们

　　满满一架车豆子

　　大豆大哥

　　绿豆二哥

　　豌豆三哥

　　他们很不听话地在麦场上吵架

　　他们三兄弟谁也不服谁

　　他们牛烘烘地对我说

　　去！老四

　　上一边去——

　　就像分家

　　爹说

　　这6亩地18袋的豆子

　　多像你们的羊屎蛋子啊

　　扁食

　　扁食是饺子的弟弟

　　扁食扁得像月牙儿

　　扁食馅是鸡蛋韭菜豆腐细粉葱姜做的

　　扁食里没有肉

　　14岁

　　扁食是一个小月亮的对折

　　是娘把一年分成的12份

　　是泡在碗里的一汪汪月光

　　我们躺成了一个个平原的睡状

　　一翻身

　　又躺成了一个个扁食

　　狗叫声

　　狗把路叫软了

　　狗把贼叫醒了

　　三万里庄稼三万个娘

　　看不见呀摸不着

　　三万里庄稼八千个村庄

　　一口口馍呀一碗碗汤

　　狗把爹叫矮了

　　狗把夜叫长了

　　等到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村

　　想说的话  狗都替我们说了

　　等到我们长一声短一声地喊门

　　该找的人  狗都替我们找了

　　一个个人的名字被狗熟练地叫起

　　叫着叫着  就变成了

　　一个个秘密

　　散落在三万里庄稼地里

　　就像白云们没爹没娘

　　没爹没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