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袋戏，因演员只有一个人，因此又叫独角戏。布袋戏的舞台类似如今的大立柜，不过，是用布幔围成的，上面开了一个方形的口子，作为表演区。演员站在布幔子里，双手操纵木偶进行表演。同时，模仿剧中人的口吻念白或歌唱。

　　布袋戏因演员只有一人，而一个人只有两只手，只能同时操纵两个角色进行表演，因此布袋戏中的人物一般不多，而同时出现在舞台上的，则只能有两个角色。这是布袋戏的局限。其实，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有其自身的局限，只是布袋戏的局限特别明显而已。

　　在表演正式的剧目之前，作为一种招徕观众的手段，布袋戏常常有一些即兴的小节目，演唱一些当地的民间小调，并且配以木偶的表演。这种即兴的小节目，因唱词及曲调都为观众所熟知，因而常常会受到格外热烈的欢迎。有时候，甚至会出现如今歌星们举办大型演唱会那样的情形：台上台下同唱一首歌。比如，我们那里有这样一首民歌：芝麻开花白又白，打南来个花大姐。搬个墩，你歇歇，你的小脚俺捏捏。这种当地的小调，大家都耳熟能详。因此，当拿到舞台上进行表演的时候，大家（特别是小孩子）都跟着一起唱。特别到最后，当小姐坐在一个凳子上，将一只脚高高地翘起，后生双膝跪下，将小姐的脚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的时候，大人小孩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小时候看过的最长的一出布袋戏叫《王小砍柴》。穷人家的孩子王小上山砍柴，山上住着一个白胡子老人。王小心疼老人，就天天给老人挑水。老人临终的时候，送给了王小一个破瓦盆。哪知这个破瓦盆竟然是一个聚宝盆。村上的财主听说了，就抢走了王小的聚宝盆。财主把聚宝盆拿回家，往里面放了一个金元宝。拿出金元宝，盆里又出现一个金元宝。财主的爹喜坏了，不小心一屁股蹲到聚宝盆里。财主慌忙去拉他爹。拉出一个爹，盆里还有一个爹；拉出一个爹，盆里还有一个爹……

　　在我的印象里，演布袋戏的，一般以中老年人为多。然而也有例外。有一次，村子里就来了一个明眸皓齿的演布袋戏的后生。后生在兰云家吃了一顿饭，就和兰云一见钟情了。但是，后生和兰云把他们的感情埋得很深很深，连兰云的父母都没有觉察出来。

　　这种事是张扬不得的。有一个走码头的梆子剧团的年轻武生，和我们那里一个姑娘相好。晚上，两个人跑到瓜庵子里野合，被女方的亲属抓住，硬是活活将年轻武生的一条腿给打折了。这种事是张扬不得的。

　　明眸皓齿的年轻后生第二天就走了，就离开了我们村。

　　兰云该干啥还干啥。该纺线还纺线，该织布还织布。

　　五六天之后，兰云提出来要到明港去卖布。兰云说，到熊寨卖太便宜，听人说，明港的布贵。爹娘都同意了。兰云就背上布，到明港去了。

　　明眸皓齿的小伙子正在明港等着兰云呢。兰云到集上把布卖掉，跟上小伙子，坐上火车远走高飞了。

　　兰云的出走，使她的父母感到非常之丢人，特别是她的父亲。数年之后，当兰云两口子带着孩子回老家看望父母的时候，兰云的爹坚决不让他们进门，并且把他们带来的礼物扔到了大门外面。

　　兰云流着眼泪在大门外对着父母磕了一个头，走了。

　　许多年之后，当我有机会负责编写我们县的曲艺志的时候，在“人物”一章里，我将兰云两口子的事写了进去。我认为，兰云是我们村第一个张扬人性旗帜的人物，她完全有资格进入历史。

　　作者简介：王奎山，男，1946年出生，河南确山县人，当代小小说领军人物之一，著有《加尔各达草帽》、《王奎山小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