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口是一种生活训练的结果,下酒菜完全可以因人而异、因地制宜。比如我爸,加了糖的咸菜是他吃了一辈子的下酒菜,当然和咸菜相配的酒是最便宜的散装白酒。
小时候就知道我爸喝酒,每顿都有,但是我妈从来没有像其他妻子一样抱怨丈夫喝酒花了多少钱。因为酒很便宜,一两才两毛多钱,再加上糖蒸熟,有着依旧浓郁味道的咸菜会在每顿饭前弥漫在我家中,成为父亲开始喝酒的标志。
每到过年过节,我妈也会给父亲做特殊的下酒菜,一般就是炸花生米、干炸鱼之类的,那一天,我爸才会把人家给的好酒拿出来,非要让我们闻闻、舔舔,那是我们能分享他快乐的唯一方式,父亲好像觉得只有那一天的喝酒才名正言顺。那顿特殊的下酒菜,我们都能参与,和酒配在一起的身份增添着菜的神秘,我始终觉得父亲用来下酒的干炸鱼是所有鱼里最好吃的一种,直到我考上大学,分配工作之后第一次陪领导吃饭,那次没有干炸鱼,有的是名贵的鲥鱼和同样名贵的国窖1573,那时距离我尝父亲的下酒菜相隔了近20年。
父亲一辈子没出过我们家住的小城镇,没坐过飞机,最大的快乐是每天就着酱菜的寡酒和看着我们姐弟对着粗茶淡饭狼吞虎咽。我们家就在这样的互相的关怀和不能抗拒的拮据中走到现在,我始终怀念那段艰难的过去,怀念不丰盛但是温热的饭菜和在昏暗的灯光下父亲膝下的安全。那时候风会吹得窗户不断地响,父亲提前加固用的铁丝,在风雪交加的夜里顽强地抵御着严寒。后来有一天,我在豪华的饭店里避雨,却觉得孤零零的,怎么也感受不到寒酸小屋中的安逸……
(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