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喜欢出远门,就连自己出嫁的女儿家也很少去。
母亲来我这儿住了不到半个月,就开始闹着让我送她回家。我不想让母亲走,有母亲在身边我才觉得踏实。所以,我天天想方设法去哄她、骗她,说明天就送她回家。能多留一天,就多留一天。
母亲体弱多病,又患上了老年痴呆,像个孩子一样,说过的话转脸就忘,好哄,也好骗。
那天下雨了,不能出去散步,怕母亲急了再闹着要走,我就打开电视,调到戏曲频道,陪她一起看。母亲说:我什么也看不懂。我故意逗母亲说:我也什么都看不懂。母亲歪着头,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我,像个孩子似的笑。看着看着,我开始跟着电视哼唱起来。母亲说:俺闺女会唱戏了,唱得真好听。我说:是小时候跟着您学的,您唱得可好听了。话音刚落,母亲就唱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歌词和音调,都唱得那么准。我吃惊地看着母亲,因为我从来没听母亲唱过这首歌。母亲不好意思地说:我唱得不好。我赶紧鼓励她,说:您唱得真好。电视里开始放《卷席筒》选段,母亲又跟着唱了起来。
自从母亲得了老年痴呆后,她只记得以前的事,可我不知道她是怎样记住《世上只有妈妈好》的。看来,儿女都忽略了母亲,每天都把她像个孩子一样照看,其实,无论母亲有多糊涂,她内心对儿女的爱是最清醒的。
母亲唱着唱着,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看着白发苍苍、体弱多病的母亲,看着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母亲,看着每天大把大把吃药的母亲,我的泪,顺着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