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小区大门向北,路西有一棵大榆树,榆树下是临街的院落,前些天,民房被主人拆除了,路边的榆树在刺刺啦啦的电锯声中倒下了,树身被截成了几段躺在废墟上,榆钱很多,不少市民争相捋着榆钱,连树枝都被人捡走了。
看着这倒下的榆树被伐木工抬上车运走,我想起自己在老家榆树下的时光。
春天来了,榆树的枝条渐渐鼓起一个个毛茸茸的褐色骨朵,不多日,簇生着的榆钱渐渐长出来。初中课文中刘绍棠先生的散文《榆钱饭》回忆了吃榆钱饭的事,刘先生笔下描写了那个饥饿的年代。我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出生的,记忆中那时尚有些温饱之忧,榆钱可以生吃,也可以拌上面粉蒸熟了,晾凉撒盐拌蒜滴小磨香油,确实好吃。
“清明榆不老,谷雨老了榆”,从清明到谷雨有半月时间可以吃榆钱。捋榆钱是童年的冒险科目,榆树高大,榆钱多长在向阳的枝梢。
爬树不但要身手敏捷还要有韧劲儿,脱了鞋子,腰间系一根长绳,双手用力,两腿夹着树哧溜哧溜往上爬,爬到树杈处停下来,用长绳把篮子拉上来,顺手捋下一把榆钱放嘴里,甜丝丝的,大把大把地捋下榆钱放篮子里,装满了就把篮子放下去。
下树要两腿夹着树滑下去,又不能太快,裤子经常磨烂,所以这榆钱吃起来确实不易。
榆钱逐渐老了,失去了青绿变成了白色在风中作雪飞了。榆树叶也逐渐茂密起来,中午下清水手擀面条,摘些小榆树的嫩叶清洗干净后放进面条锅里煮沸,白色的面条,绿色的榆叶,盛起一碗飘着榆叶香的汤面,吃起来黏黏的、柔柔的。
麦收季节公鸡不再打鸣,黎明到来时,“吃杯茶”(学名黑卷尾)在树枝上叫,这种鸟全身羽毛呈黑色,尾羽分开似鱼尾,鸣声嘈杂而粗糙,连续鸣叫,此起彼伏,特别在清晨黎明时。它性喜结群鸣闹咬架,是好斗的鸟类,特别在繁殖期间,如乌鸦、喜鹊等鸟类侵入或靠近它的巢,则奋起冲击。老家三大娘家屋后有一棵大榆树,上有一个“吃杯茶”窝,一天风吹落了鸟窝,三大娘家的母狗花妮吃了摔碎的鸟蛋,从此那两只“吃杯茶”总是俯冲扑打花妮,狗只有夹着尾巴逃掉。家乡曾有一个“吃杯茶”替公鸡打鸣的故事:“吃杯茶”有一后娘,经常虐待它,有一天被打昏后埋在了柴灰里,公鸡看见了,就在灰堆上用爪子抓挠,救出了“吃杯茶”,为了报答公鸡,麦收时“吃杯茶”就不让公鸡打鸣了。这样的故事似乎有些荒唐,可是还是能够满足孩子们的好奇心的,古今中外的故事都在告诉孩子“后娘坏”“做好事”“要报恩”,不必追究其是否有科学道理,至少有教育意义。
有一种甲虫寄生在榆树上,我们这里叫“金壳螂”(金龟子),捉住它可以做玩具。它们在树身上钻洞,啃噬出好多木屑。它们把头钻进树孔里时是最好的捕捉时机,捉住后取一高粱秆皮的篾子,一头小心插入金壳螂的头背相交处,另一头插在苎麻的果实上,再用一细竹枝从苎麻果中间穿过,金壳螂振翅飞,苎麻果就迅速旋转,若有两只金壳螂更好玩,后来这些做圆周运动的甲虫大都累死了,也有带着篾子脱逃的。
榆树在以往农村砖木结构房屋建造中是上等木料,榆木可以做房梁,除了榆树木质硬之外,还因为“榆梁”与“余粮”谐音,家有余粮,心中不慌。民以食为天,温饱曾经是农民世世代代的梦想啊……
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