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母亲已谢世十余载,但我仍不能忘怀,在母亲节来临之际,谨以此文寄托我的哀思。
母亲鲁贤宾,项城人,生于1907年(光绪三十三年),故于2003年,享年96岁,寿终正寝。
母亲的一生跨越了两个世纪的历史时空,经历了清末、民国、新中国,亲历了旧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残酷剥削和压迫,亲眼目睹了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肆意践踏我们的国土。国破山河在,抗击侵略者的号角唤起了所有爱国的热血青年,唤起了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受苦受难受压迫的劳苦大众,唤起了各界爱国人士,同时也唤起了我的母亲。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外公鲁明善曾任县令,爱国将领吉鸿昌的把兄弟,他办学堂,建学校,母亲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文化教育,受到女性新思潮的影响,爱国家,爱人民。因而,抗日战争暴发后,母亲毅然决然地卖掉了她的陪嫁,包括武汉的鲁公馆和两个商铺,全部捐献支援抗日战争。后来又卖掉了项城老家一部分田地,而且还把所有的金、银、珠宝首饰,以及文房四宝等打包放到马背上,亲自交给了当时的闻县长,支援解放战争。我家经常有解放军官兵来养伤,母亲都是悉心照顾。
尽管如此,新中国成立后土地改革时,我家仍有800亩地,所以划成了地主成分,但没给母亲戴地主分子帽子,按公民对待,发有选民证,母亲很欣慰。土改工作组还给我家留有60亩地。由于父亲邓盛轩随解放大军南下,长兄邓彤云大学毕业后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政治文化教官,所以政府批有土地代耕款,每亩地每年15万元(旧币1万元相当于现在的1元),在当时也是个不小的数目。母亲把这些钱通过农会分给了种地的几家农户,地里的收入除向国家缴纳公粮外,也归他们所有。母亲说,若代耕款我们领,地里的收入再分成,那我们不是又成地主了吗!
母亲只种离家最近的2亩多好地。尽管母亲前半生没有种过地,没有参加过体力劳动,但她掂起三寸金莲,每天鸡鸣而作,日落而息,把2亩多地料理得井井有条,旱涝保收,区里还组织向她学习呢!2亩地的收成虽不够全家生活费用,但还有其他收入。母亲心灵手巧,会做一些时髦的针线活,如军大衣、八角帽等,也是一笔小收入,另外我上学每学期还有8至10元的军属照顾款。记得1953年春天,青黄不接,政府通过学校转发给我8万元的军属照顾款,母亲一下就置300斤高粱,足够我们吃几个月的了。但由于那年夏天发大水,秋季大部分庄稼没有收成,有几家已揭不开锅,母亲还是给他们各送去了一点。
母亲的一生,可以说是拥有“五福”,即:富贵、康宁、好德、长寿、善终。母亲不但曾拥有过万贯家产,而且母亲的精神世界更丰富多彩,母亲的阅历和所拥有的精神财富是一般人所不能及的。新中国成立前昔,母亲还收到过宋庆龄主席的亲笔信,赞扬母亲的爱国主义精神和民族气节,可惜在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加之特务的搜查,母亲没能把信保存下来,这成为她终生的遗憾。
对佃户对佣人,母亲都是平等相处,关怀备至,谁有困难,尽己所能去解决。母亲属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女性,开明、豁达、乐观,对未来始终充满信心,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多么恶劣的环境,她总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夜再长恶梦总是会醒的,天终会要明的,狂风暴雨终会停的。实践证明在她的人生历程中,很多事都是有惊无险,都能逢凶化吉,人们都说我母亲是个富贵的老太太。
母亲年轻时,不怕牺牲,不畏艰难,舍小家顾国家,到处奔波为革命筹集资金,经常冒着生命危险出入一些富豪绅士家中,宣传爱国精神,筹措资金,支援革命事业。母亲老了,还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生活简单朴实,心态平和,对现实生活很满足。她常说:现在的日子多好啊,没有战争,没有土匪骚扰,国家安定,社会和谐,人民安居乐业,种地不纳粮,上学不交费,这样的太平盛世,是有史以来没有的啊!
母亲的一生充满爱,乐善好施,受人尊敬,母亲的晚年很幸福,儿孙绕膝,从没患过大病,身体清瘦,精神矍铄,头脑清醒,语言清晰。临终前她还安排她的儿媳:幼儿园的车来接孙子,不认识的千万不要上车,以免小孩被拐卖……这是母亲的最后遗言。母亲无疾而终,是她善良好德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