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华
贾鲁河发源于豫西新密市五指山北麓,历史上曾有鸿沟、浪荡渠、蔡河、惠民河之称。元代工部郎中总治河使贾鲁治河有功,后称贾鲁河。先由西南向东北,流经郑州后往东,在中牟县折而东南,过尉氏、扶沟、西华三县,在周口市注入沙颍河,属淮河支流。
水清岸绿,鱼翔浅底,舟楫往来,漕运发达,曾是贾鲁河的历史印记。1938年,郑州花园口那场不同寻常的来水,横冲直撞,使原始的贾鲁河淤塞改道,形成了今人俗称的“新黄河”。新中国成立后,贾鲁河虽几经治理,规矩了许多,温顺了许多,但由于多种原因,最终还是在西华县聂堆镇境内留下了长长的矮堤或无堤河段,寻常静若处子,偶有红颜一怒。2021年7月20日,郑州遭遇超强降水,紧急泄洪,决定从聂堆镇鲤鱼滩段分洪,争取以最小的代价换来上下游平安。
放弃?决堤分洪?聂堆全域,西华营、东夏、田口、清河驿、东王营,以及东邻的淮阳区部分乡镇将成汪洋。孰轻孰重,人人心中明白,上下都在权衡,毕竟水火无情。
三千军民加固堤防的壮举感天动地,7月26日,肆虐多日的贾鲁河水稍见缓解。
党旗、突击队队旗迎风猎猎。贾鲁河东岸人声鼎沸、机械轰鸣。三天两夜的复堤加固,汹涌咆哮的洪峰安全过境,英勇无畏的聂堆儿女和无数的救援者一起,再次创造了人类治水史上的奇迹,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洪水退去,灾民返乡,位于思都岗村西著名的女娲城景区,以及周边蓄洪区的群众因家园无恙而重获安宁。继而,聂堆镇贾鲁河抗洪群英像过电影一样,在群众的脑海中不断重放。
杨“指挥”
从县城机关大院到当镇长、抗洪指挥长时间不足4个月,杨金宝经历的大事却不少。换届选举、疫苗接种、机井检查、安全隐患排查、疫情防控、抗洪抢险等,样样不含糊。抗洪一线,杨金宝左大腿肿得像水桶,一瘸一拐坚持在一线。儿子意外受伤,胳膊上缝十多针,没时间回城看望。衣裤干了湿湿了干,汗渍片片,没机会换。妻子送衣物药品,直接上了险堤。
谈到这次抗洪的收获时,他说,锻炼了我们的干部,提高了应急处置能力,增强了解决重大问题的本领,增加了人生阅历,留下了美好的回忆,维护了党委政府在群众中的形象,激发了干事创业的信心。
理“管家”
理洪生,扎根聂堆30多年,人称“聂堆通”、“压仓石”。7月20日,身为聂堆镇人大主席的他,领受的第一个任务是到思都岗村组织村里7个养殖专业户,将大批猪羊转移到外村。一个晚上,圆满完成任务。第二天,他用一辆大巴车把50多名老弱病残乡亲安置到东夏镇中心小学。从这一天起,他成了东夏一中、东夏中心小学近2000名灾民的大管家。遭遇吃饭难,他动员东夏籍建筑老板袁永春献出爱心,一日三餐,让群众吃得比在家都好。为稳定群众情绪,沟通内外信息,他坚持每天开两次广播会,喊哑了嗓子。大家寂寞,他设法开设电影、戏曲专场。环境较差,他把灾民有序组织起来开展义务自助。痴呆老人曹翠梅不慎走失,他带领人员搜寻一夜,最终从30里外的逊母口派出所领回。三位年迈病人,得到了东夏卫生院及时免费的治疗。9天8夜,他没有洗过脸、刷过牙、睡过床。他虽没有在防洪大堤上背沙袋、打木桩,但在群众心中,他依然是个大功臣。
杨“贵妃”
她叫杨玉环,人称杨“贵妃”,聂堆镇凯馨面业有限公司总经理。贾鲁河险堤极缺装沙石袋子的关键时刻,她第一时间把8万多个面袋送到施工现场。听说转移安置点的乡亲遇到吃饭难题,她迅速组织职工蒸出1000个馒头,配上绿豆芽、蕃茄炒鸡蛋等菜品,直送西华营镇一中。买一些猪肉,一半送到镇政府,一半送到派出所,犒劳一线勇士。她多次带领职工和沿街志愿者,夜以继日在救灾物资集中点卸货、装车,自称“从来没有干过那么多、那么重的活儿。”丈夫身患重病4年多来,是她独自撑起一个企业一个家庭。历时半年,投巨资为企业改扩建、技改,刚投产月余。她说:“从内心感谢党委、感谢政府全力组织抗洪抢险,不然,我的粮仓、车间如果进水,后果不堪设想。为支援抗洪做点小事,心里踏实。”
宋总
前宋行政村党支部书记宋建民,刚上任6个月。虽经历了一场洪灾磨难,仍不失企业家风度。为阻止洪水进村,宋建民带领乡亲们苦战3个昼夜,筑起一条长约3里、高1米的围村堰,并取得实效。他通过人脉关系,为村民协调到价值40多万元的复合肥、农药等物资,为村民灾后重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宋建民原与家人在郑州经营“姐弟俩土豆粉”产业,刚把全国近千家加盟店改制为直营店,且准备上市。他说,在外打拼这么多年,没有这半年累。
王老板
亿家惠商业超市,营业面积3600平方米,在聂堆镇商业流通领域占举足轻重的地位。老板王梅女士聪慧干练、经营有方,与丈夫一样,始终把社会责任放在第一位。听到贾鲁河分洪的消息,丈夫方新伟急得瞬间说不出话,差点失声。冷静的王梅,一方面迅速组织员工开展自救,另一方面组织人力、车辆,多次向抗洪一线无偿捐送食品。作为全镇第一个捐送人,她为一线抗洪人员送去蔬菜、水果、方便面、火腿肠、瓶装水、八宝粥和馒头等,大大缓解了党委政府的压力。事后问她:“当时送出去的各种物品,总价值多少?”她说:“不知道,只顾往外拉,没想那么多。”她还说:“如果商场淹了,损失会在200万元以上。小奉献、大安宁,十分欣慰。”
金“诗人”
贾鲁河险工段,西华最长。西华段最低洼处在鲤鱼滩。鲤鱼滩段全长2470米,极险段1230米。本着保大舍小的原则,分洪鲤鱼滩,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事。以最大的可能加固堤坊,以最快的速度转移群众,以最大的努力降低人民群众的财产损失,上下思想统一,行动一致 。鲤鱼滩村党支部书记金德长,从骨子里传承着红色基因,关键时刻冲上去,完成党和人民交给的光荣任务。他做到了,他向党和人民交出了一份圆满的答卷。这位钢铁汉子,在压力最大的时候,仍不失乐观主义精神风范。洪灾过后,他风趣地说:“我当时还写了几句顺口溜。护堤一夜未合眼,为民奉献心也甘。抗战决心胜洪魔,齐心协力保家园。挖机不停东方亮,政府下令号声响,全心只为民服务,衷心感谢共产党。挑灯夜战为哪般,只为八方百姓安。患难与共齐协力,政府与民心相连。”
乐观主义的背后,有多少人知道,他家里还有一个26岁患脑瘫的儿子。
孟书记
难道是女娲当初选错了地方?她竟把都城建在了距贾鲁河近在咫尺的思都岗。该村辖薛张、三合、后李、闫岗和思都岗5个自然村。因贾鲁河思都岗段4公里无堤,这次特大洪水,该村4980亩耕地,过水面积有4492亩。面对这样的特殊背景,省、市、县、乡(镇)各级领导及救援者把目光聚焦在这里。作为思都岗村党支部书记的孟献成,该做什么、顶住多大压力、付出多少辛劳,人们不难想象。11个村民组的父老乡亲,能转移外地的尽可能转移。95名党员和村组干部、青壮年骨干,能留的有限度的留。庄稼丢了,拼命保村。四面环水,处处打堰。女娲战天斗地的伟大精神,在这场洪灾中得到了充分彰显。最终,村内基本无进水,女娲城景区水不盈尺。
薛魏魏
何那行政村,也称得上一个大村,辖寇那、薛那、牛那、何那4个自然村,2604口人、64名党员、2850亩耕地,村党支部书记薛魏魏年仅33岁。如此年轻的村中“主帅”,工作作风、工作能力及号召力和凝聚力如何,在这次抗洪战斗中得到了检验。洪峰到来之前,全村大部分村民转移到东夏镇,留有40人的应急小分队。危急时刻,县、镇抗洪指挥部要求该村组织人员火速增援思都岗村。薛魏魏在村民微信群中发出信息:能干活儿的快到思都岗救援。1个半小时内,近200名男劳力准时到达指定地点。两天两夜的艰苦奋战,一条环何那、薛那两村1800米的围村堰筑成。在本村1500多亩农田被淹、40多户民宅进水的情况下,无私支援邻村,他们的事迹在当地被传为佳话。
“钢铁民警”
“枫桥式”公安派出所是全国公安派出所至高荣誉的代名词。聂堆镇派出所因极具个别性、戏剧性,差点抱回这块奖匾。虽荣誉室里少了这个金字招牌,但在省、市、县公安内部,以及群众心中,聂堆派出所的先进地位是毋庸置疑的。撇开所里强有力的领导层,这里还涌现出一位30多年警龄、拥有“枫桥式辅警”称号的优秀分子梁常领。
张所长称得上一位基层老公安了,曾在叶埠口派出所任所长8年,屈指一算,在聂堆派出所所长岗位上又有8个年头了。
问所长大名,他爽朗作答:“叶剑英的剑,陈毅的毅。”看似玩笑,可从字里行间,分明让人感到这人是拒绝平庸的。
在这场空前的洪灾面前,张剑毅沉着应战、强力保障、身先士卒、科学指挥,赢得了各方的一致赞誉。然而,在谈到成绩时,他千方百计避开自身,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人:
辅警宋金磊,连续多日泥里水里摔打,加上严重的肠胃炎,终于累倒在贾鲁河大堤上。身体稍有恢复,又出现在抗洪现场。也许是受丈夫感染,或是对社会原本就有一颗感恩的心,家在前宋村的妻子雷艳霞成为一名志愿者,到邻村鲤鱼滩险堤,与男劳力一样参加护堤战斗。县公安局国保大队队长杨大勇见状,当面向县公安局政委李亚鹏建议,要表彰这位英雄。今年麦季,一处麦田突然起火,宋金磊自告奋勇,只身驾驶旋耕机冲入火海,左旋右转,直至把火源阻断,火势扑灭。围观群众人人为他捏了一把汗,他却凭着勇敢和机智,竟然没有受伤。作为人民警察,不养之有素,关键时候怎能冲得上去!
指导员王文海,带病冲在第一线,既当指挥员又当战斗员,在抢险的人群中与普通民警无异。县公安局政委令其休息,被婉言拒绝。他的话只有“我没事,我没事”。
副所长刘国威的突出表现,不光感动了战友,更感动了县公安局政委。政委当场表示,要为这样的同志请功。
副所长高丽娜,在职考上了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研究生,取得了律师资格。抗洪前线,巾帼不让须眉,其典型事迹,被前来支援的商水县公安民警写入新闻稿。
这次抗洪大考,全所30多名民警、辅警没有一人掉链子。英雄群体,尽显英雄本色。
笔者问张剑毅:“小小派出所,一下子涌进300多人,吃住咋解决?”张剑毅轻轻一笑说:“前两天,方便面、火腿肠、矿泉水凑合了。来了两个志愿者当炊事员,多数人能吃上热饭,桌子底下睡觉,照样睡得香。”
“讲师”支书
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党支部书记,不但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干出名堂,能把家庭的事业做得红红火火,又不断到各地为党员干部上党课,一直讲到大别山干部教育学院县处级干部培训班。这怕是要算作奇迹,创造这个奇迹的人名叫张国春,50出头,2000年至今,一直担任埠口村党支部书记。
埠口村辖4个自然村、15个村民组、3800多口人、115名党员。该村是全县美丽乡村建设示范村,其他各项工作也一直走在县、镇前列。
从“7·20”洪灾初降,到7月29日汛情趋稳,家在西华县城的张国春没有进过一次家。800多户村民,谁家房屋老旧存在安全隐患,谁家房子因狂风树倒造成漏水,五保老人及老弱病残家庭情况,他摸得一清二楚。全体村民外地转移,组织得力人员留守,样样工作有序推进。五保老人李林修,院门和房门紧闭,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张国春带领党员干部设法开门入室,将老人叫醒并成功转移上车。经过留守突击队连续奋战,流经村境的贾鲁河支流俊喜沟得以除险固堤,做到了万无一失。
7月22日深夜,埠口村出动60人,火速支援鲤鱼滩村险工河段。张国春一条微信,不出半小时,突击队集结出发。在一线,他带领干部群众主动请缨,到最险最累地段,通宵达旦,保质保量完成复堤任务,并坚持最后撤出。在张国春的带动下,全体党员干部不怕苦累,个个争先。村治保主任邱清云自觉担起“后勤部长”角色。村妇女主任梁艳霞不甘示弱,与男劳动一样,一趟趟往返背沙袋,成了贾鲁河夜间抢险最耀眼的“一抹红”。
中等身材的张国春,长相精爽,衣着讲究,大热天,黑色皮鞋擦得铮亮。面对这样一个村党支部书记,笔者突然问他一个略显土气又不好回答的问题:“你在村里,说话咋这么灵哩?”
张国春不加思索接过了话茬:“当干部要有忘我精神,啥事不能先考虑自己……干好干坏决定一把手的定位,为民情怀和责任心必须具备。”
是的,知情人都明白,几十年来,他一直在商海闯荡,搞过多种经营,率先致富而顾怜乡亲。2017年,他在村里创办服装厂,自己没赚钱,却方便了群众就业。刚把厂子改制为村集体企业,除员工正常工资发放外,每年可为集体增加6万元的收入。
他说:“这一招儿,等于村集体增加了150亩耕地。”
这大概就是“其身正、有令则行”的有力诠释吧。
“搬运工”
洪灾期间,来自各地的爱心物资源源不断运抵西华,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救援车直奔聂堆,加之县救灾办的多次分发,一时间,镇里设置的四个物资接收点难以招架。节骨眼上,镇党政办主任鲁中行、副主任叶明杭及几位女同志,成了名符其实的“搬运工”。他们不分昼夜,腿脚似陀螺,手肩忙不闲。许多前来支援的志愿者,每卸完一车货,都要到一边去喘粗气,何况这群24小时坚守的“搬运工”呢?
紧张劳累的工作,保证了来车及时卸,抗洪一线急需物品及时送,以及机关食堂二三百人的适时用餐,入库货物账目清晰。事后,办公室一女士说:“那段日子,体力不行很难撑下来。”
鲁中行,2014年通过公务员公开考试以优秀成绩招录到聂堆镇,几年的基层磨砺,各项工作拿得起、放得下,是大家公认的德才兼备者。鲁中行家在三四十公里外的淮阳区,一家老小的生活重担交给妻子,留给自己的是在工作岗位上拼命奉献。平时,能守摊儿善守摊儿,文字工作又擅长,二三十天不回家是常有的事。贾鲁河洪峰安全过境,各项秩序稍微正常,他便火急火燎向领导请假去周口,原来他的母亲因脑溢血已在医院抢救多日。人们惊叹:鲁中行真行,把母亲重病的消息封锁得密不透风。
近日,笔者得知,早在洪灾之前,鲁中行又一次通过公开考试,被录取到市直某局,就要走马上任。人们再次惊叹:人才难得啊!他完全有理由躲过这场抗洪大战,但以他的素养,没有那样做。
据悉,近日,西华县红十字会领导范庆云、韩志权等专门到聂堆镇督查救灾物资处置利用情况。结论是:账目清楚,按不同人群发放物资,切合实际,各方满意,聂堆的做法可作样板。说到这里,又不得不给“搬运工”们记上一功。
轩那村轩书记
聂堆镇西北隅,与地势低洼的鲤鱼滩村近邻的轩那村辖前轩、后轩两个自然村,2048口人,处在洪灾的前沿。轩那村党支部书记轩新乡心里明白,作为上级防洪预案中分洪区的轩那村,庄稼保不住,保村庄、保群众是第一位的。而这个村还有一个令他挂心的事,村头大抗里的光伏发电设备,一旦被水淹没,损失在百万元以上。在内涝总体无大碍的情况下,努力阻止来水,应为拼搏的方向。
经过连续三遍排查、动员,大部分村民或投亲靠友,或陆续登上了转移群众的大巴车。即便像86岁的五保户倔老头轩学义,也在劝说和一箱应急食品的诱导下离了村。
7月21日夜,清水河支流庆胜沟百十米低洼段开始倒灌,全村受到威胁。轩新乡迅速带领留守突击队赶到现场,奋力封堵。泥土被冲走,锯掉一棵棵杨树横放激流处,村里废弃的老旧锅台推入水中,挖掘机驾驶员冒着危险用机身碾压,沙土袋一排排跟上……倒灌水被治服,村中安然,光伏发电设备依旧。
7月22日24时,聂堆镇在贾鲁河大堤召开党支部书记碰头会,紧急动员各村60岁以下能干活儿的男劳力,从转移安置点撤回,支援鲤鱼滩村加固贾鲁河大堤。原本以为能回几十人,谁料竟有170多人。肩抗沙石袋的人流中,闪动着轩那人的身影,引来人们赞许的目光。
事后见轩新乡,他笑着说:“三天三夜吃方便面、喝矿泉水,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