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8月16日
第06版:副刊 PDF版

玉米田里的杂草 (小小说)

南岸

南岸变了。

其实,变的是别人,不是南岸。

就说玉米田间除草的事吧,现在别人都用上了除草剂,南岸不用。

除草剂能让那些绿油油、生命力旺盛的杂草死去,肯定有毒,且毒性很大!这么狠毒、凶残的药水喷洒到土壤上,绝对会残留到土壤里,这不是什么好事!南岸隐隐约约有点怕除草剂这个东西。原先平静、祥和的土壤环境,现在出现了除草剂,能杀死强壮如牛的杂草,就连芝麻、大豆,稍微沾上点星儿,马上叶焦枝枯!杂草遭殃了,但大豆、芝麻、花生、棉花怕得全都躲着走。南岸也躲着这个东西,心里厌恶。

但,南岸厌恶,并不代表别人厌恶。大家都喜欢用除草剂,省时、省事!大家都变了想法,而南岸没变。所以说,南岸变了,变得和大家格格不入了。

南岸除草,不用除草剂,是用抓钩,一种类似于猪八戒手中打人的工具。只不过和猪八戒的工具不同的是,抓钩的爪齿和柄垂直,在南方是多爪的,而在北方只有三个爪齿。南岸用抓钩,用二十多年了。他喜欢用抓钩。现在他仍然用抓钩。

南岸不用除草剂,是因为他觉得,那不是庄稼人该做的事。除草剂对庄稼、对土壤危害太大,喷过除草剂的玉米田,第二年如果种了大豆、芝麻等,刚长出的苗就会莫名其妙地死掉。真正的庄稼人知道心疼土壤,知道心疼庄稼。可现在这年头,大家都变了。五亩地的玉米,别人用除草剂一两个小时轻松搞定,而南岸用抓钩或锄头得干上四五天。南岸用抓钩或锄头,除了草、灭了茬、松了土,庄稼喜欢得活蹦乱跳;而别人用除草剂喷洒过的庄稼拧鼻子皱眉。但南岸耽误了五天,而别人用南岸耽误的这五天,去县城的建筑工地上搬砖和泥弄瓦,能挣上1000多块钱!

南岸变了,变傻了。五天里,整个田野,只有南岸孤零零一个人的身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影。南岸抬头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田野,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声。他感到空旷的田野过于寂静。从前的田野是一片沸腾的海洋,人欢马叫伴着庄稼的兴高采烈,那时候人和庄稼多亲呀!可现在的人都不知道心疼庄稼了,都把庄稼看成挣钱的工具了,心里整天想着采摘后的玉米能卖多少钱一斤,都想着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玉米地里,得去县城的建筑工地挣钞票。

在空旷的田野里,南岸一个人感到落寞。偶尔累了的时候,南岸会蹲下身来,抚摸玉米苗苗。这时候南岸心里就会柔情似水,就会忘记了心中的寂寞,就会忘记了那些去县城建筑工地挣钞票的乡亲们。只有这些善良的玉米苗苗陪南岸一个人做大地忠诚的守护者。漫野的玉米苗苗迎风招展,让南岸心情激动。

南岸变了,真的变了。就连南岸自己也感觉到自己变了。从前他恨玉米田里的杂草,他跟杂草斗争了二十多年,却不能消灭它。但现在南岸却打心眼儿里喜欢上了杂草。喷过除草剂的田地,很干净,没有杂草,南岸心里反而反感、厌恶。而一来到自己的田间地头,看到绿油油的杂草正调皮地朝着自己笑,南岸反而兴奋。一抓钩下去,能翻起一大块土坷垃,双手向后一带,就能把翻起的土坷垃弄个底儿朝天,把杂草从土里揪出来,抖搂干净,更感痛快!遇上难缠的雪芽草,南岸干脆蹲下身来,整株整片地拔起,然后抱起成捆的雪芽草走到地头,把它们扔到路边沟里,南岸就感觉自己像个得胜的将军。

五天后,南岸立在自己的庄稼地头,看着自己的五亩地就像刚刚犁过一样,土壤翻起,杂草不见了踪迹,只剩下茁壮的、笔直挺拔的一行行玉米苗苗,就像在电视里看到的仪仗队。

南岸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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