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

父亲从集市上回来了，跟在他后面的还是那只半大不小的波尔山羊。这是他第三次赶集，仍未卖出这只给我带来无数快乐的山羊。

这只山羊是我从三姨家抱来的。两年前三姨一家五口举家搬到新疆库尔勒，家里养的鸡鸭兔羊全部卖掉了，只剩下一只刚刚断奶的山羊仔，正好我去她家玩，就将这只甚是可爱的山羊仔抱回了家。这只山羊仔全身通白，只有两只耳朵呈深黄色，我给它取名叫小白。

小白来之后，我有了新的玩伴。夏季的午后，乡亲们三三两两结伴来到西河岸边的树林中，村里的老少爷们习惯了岸边的自然风。在河边，大人们拉着家常，我们一群小孩子就撒欢似地乱跑一气，本来是来避暑的，可最后仍然是满头大汗。和玩伴们疯玩一阵之后，我会安安静静地看着小白在草地上大快朵颐，玩伴一会儿也被小白吸引了过来，他们对我羡慕不已。我开心地看着他们羡慕的目光，更喜欢小白了。小白吃饱后，会趴在树荫下打盹儿，我上前背靠着大树，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身子，一会儿也睡着了。梦里，我和小白跑出了小村，跑出了小镇，跑上了一架五彩斑斓的彩虹桥，最后天空还下起了糖果雨，我一下乐醒了。

三年后的一天，当我背着“言师采药去”回到家时，发现小白不见了。我问母亲，母亲说被父亲牵到集市上去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小白要被卖掉了，小白要被杀死了。它会不会像我不敢进医院那样大声哭泣？它那双好像会说话的眼睛里会不会充满泪水？我坐在门口的石墩上不说话，任由母亲呼喊。等看到父亲，看到跟在他后面的小白时，我高兴万分，急忙跑到父亲面前，要来羊绳，牵着小白跑到水缸旁，看着它大口大口喝水，满心欢喜地听父亲唉声叹气：“太便宜了，贩子不肯出价钱。”我心想，那就别卖了呗。三天后，小镇逢会，父亲牵着小白又去了。在羊市上，因为上一次羊贩子故意压价，父亲气不过与其争执，这次他们几个居然串通一气，都不“过问”小白了，父亲在羊市上等到天黑，最后只能无功而返。第三次，仍是这样。这个经过，是多年以后我与父亲说起小白时，父亲才告诉我的。

第四次，父亲将小白牵到了二十里外的镇子上才寻到买主。那天回到家，父亲坐在门槛上，掰着手指算着什么。那时候家里不富裕，就指望着地里的收成，可偏偏遭遇了大火，上千亩还未收割的小麦被大火烧了个精光，我家的十亩小麦就在其中。一年的收成没了，大姐上初中，我上小学，都等着交学费、书费，“牺牲”掉的小白，算是为我们家渡过难关，做了贡献。

以后家里又养过几次羊，也卖过几次，但我始终对小白记忆犹新。它那双好像会说话的眼睛我至今未忘，还有那座彩虹桥，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我儿时的幻想。①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