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

我以为这个冬天会是一个暖冬，已经过了小雪节气，天气还很暖和，除了个别树叶有些凋落，其他都很精神。冬青、玉兰、香樟、女贞虽没有夏日绿油油的茂盛，但还是一身翠绿，透着生命的顽强。楝树枝繁叶茂，浓密的叶子下结着黄澄澄的楝枣，似赖着不走的客人，誓与这个冬天相守到底。

此时的红枫却渐渐风骚起来。

低矮的红枫似一团团红色的火炬，片片叶子红得滋润而鲜艳，没有一点杂色，仿佛浸透了朝霞的金辉。三角枫有些稀落，清瘦的影子伫立在天空，一眼望去，似窈窕淑女的清纯，而每一片叶子都紫里透红，仿佛有无数故事。五角枫是斑斓的，不知是谁的彩笔画在它们的叶子上，黄里带橙、橙里带红、红里带紫，显得风姿绰约。

这两天突然降温，气温成断崖式回落，秋景被导入冬日模式。阔叶的树木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哗啦哗啦的声音似一首告别的悲歌。

梧桐树是这首悲歌的主角，大风起兮云飞扬，梧桐树叶飘落一地，铺在冰冷的路面，在斑斓里放歌。生命的尽头，不只有凄凉，经历了岁月的沧桑，回归后亦有淡看风云的洒脱和豪放。河岸上落尽了叶子的蔷薇，只剩下光秃秃的杆，褐色的果实挂在纤细的枝头，像风干了的葡萄，在晨曦里似一幅剪影的画。岸边的小池塘有浅浅的水，清澈而明亮，夏日的荷叶一片片蜷缩着矗立在池中，宛如丹顶鹤的标本，露着细长的腿，临溪而照，孤芳自赏。天空淡淡云彩的倒影在水中，把那一份清凉温润了几分。

我在这个季节里徘徊，打量着每棵树，感受着生命的无常。四季的常绿源于一份平淡，没有大红也没有大紫，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不在春风里显摆，也不在冬日里悲歌。四季轮回，翻越千山万水，归来依然少年。春华秋实，那些顺时而荣，顺时而衰的树木，活在每一个当下，在风霜雨雪里体验着生命的喜怒哀乐。

人生亦是如此，没有过程，哪来烟火？没有烟火，哪来七情六欲？大隐隐于市，大修修于庭。清为是一种修炼，红尘亦是一方道场，七情六欲未必不是一种加持。每棵树都有自己的树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

何以物喜，何以己悲，自然便是最好。①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