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6月29日
第A07版:文化周口·书香 PDF版

做生活的对手

——感悟《一日三秋》

◇南岸

《一日三秋》,读得痛快过瘾。你不得不佩服,小说被刘震云玩绝了!

花二娘这个角色是虚构的,虚构有虚构的好处,处理得恰到好处,便是锦上添花。花二娘这一角色,使作品更有深度,而且这一角色更能体现刘震云小说特有的刘氏幽默。

在书中,陈长杰年轻时在舞台上扮演法海。本来扮演许仙的李延生对扮演白素贞的樱桃有情,偏偏嘴巴会说的陈长杰纠缠着樱桃,李延生知道陈长杰对樱桃有意,就割舍了这份感情。后来因为一把韭菜,樱桃上吊了,陈长杰走了,去武汉了。等到老了,陈长杰不无悲伤地感叹自己活了一辈子活成了一个笑话。于是每个人都感觉自己一辈子也只是活成了一个笑话,于是每个读者都觉得自己活了一辈子其实到头来都是一个笑话。

这里面讲了很多人,讲了很多人的生活。归纳一下,可以揭示出具有普遍意义的人生哲理。生活的遭遇与痛点、内心的欢喜与黑暗,最终在三餐四季中沦为扎心的笑谈。而刘震云在他笔下的《一日三秋》里,高超地将人生哲理全都掰碎,融进了一地鸡毛的生活。王朔评价,刘震云的作品把生活平庸化,随之也深刻起来,让人读来,大为震动。

有人放言:刘震云的《一日三秋》,看不懂是笑话,看懂是人生。这句话在我看来,是空洞而故作深沉的。

小说最后,刘震云写道:“这是本笑书,也是本哭书,归根到底,是本血书。”哭书也好,笑书也好,血书也罢,这其实是说给生活听的。但我读完这本书,却一直在思考并试图探索这本书的文学形象及其意义。

我去年春上读了一遍《一日三秋》,今年的春上我本来打算再读一遍,虽然没能实现愿望,但我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陈长杰、李延生、樱桃、陈明亮、马小萌这些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而另外有两个人物一直烙印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形象、深刻。这两个人物,一个是六叔,另一个是花二娘。

作品开篇六叔就已经去世,但读着读着,当你已把六叔抛到九霄云外之时,猛然间却看到了六叔的身影,令你震惊。我个人的观点是,书中一个个鲜活的形象,其实都是六叔人生的外延。说白了,他们都是六叔生命中某个不同的方式或某个阶段。就好比雨果的《悲惨世界》,马德兰先生也好,沙威先生也好,他们都有各自不同的鲜活的形象,但他们只是一个个肉体,只是卞福汝主教大人思想的一面,他们活的只是卞福汝主教大人的思想,他们只是为卞福汝主教大人的思想而活。

这一写作手法在达夫妮·杜穆里埃的《蝴蝶梦》中更是得以彰显。《蝴蝶梦》的主线人物“我”这一女性形象,其实并非主人公,真正的主人公是侣倍卡,她在作品的一开始就已经死去。作品的主线人物“我”只是一个时时处处折射出主人公侣倍卡形象的工具而已。

在刘震云的《一日三秋》中,六叔好像就是一个编剧或导演,陈长杰、李延生、樱桃、陈明亮、马小萌这些棋盘上的棋子,其生命历程中一些关键性的节点,冥冥之中似乎早已被六叔洞察,或者说被六叔前瞻性地分别画在了画上。甚至可以说,陈长杰、李延生、樱桃、陈明亮、马小萌这些棋盘上的或者说是舞台上的人生,都是在活成不同的六叔。在整部作品中,六叔这一形象不可小觑。

其次便是花二娘。当初我以为花二娘只是故事的引子,后来我意识到,应该是我错了。整个人间,其实都是花二娘眼前看得通透的舞台。也有评论者说,花二娘守情守了三千年,其实也是一个笑话。此话谬矣。我一直有一种直觉,花二娘没有那么简单。

花二娘,原名柳莺莺,她爱到延津人的梦里听笑话,要是把她逗笑了,就赏人家一个柿子,可要是笑话不好笑,她就让人背她喝胡辣汤,这人就被她压死了。

她是一个女人,她怎么能压死人呢?因为她在延津等她的情郎,等了三千多年,等得从人变成了望郎山,等得自己又想变成忘郎山。她是人还是山?像是,又不像是。想了一年,思考了一年,也算明白了,其实这一年也并没有刻意去想、刻意去思考,而是这两天着意写这篇文章,突然间醍醐灌顶:花二娘,既不是人也不是神也不是山,而是一种隐喻,指代的是“生活”二字!生活,既好笑又残酷,既像个笑话又像座大山。

有人这样说:“花二娘身后其实是一道生死门,迈得过去还好,迈不过去就是死。因为能讲得出笑话的人,还有扛住生活重担的勇气。一个内心泛不起一点涟漪的人,早就心如死灰,哪里有心情讲笑话呢。”这句话是对的。

人生本来就是个大笑话。何必为物所累,何必为情所困!

《一日三秋》里讲述的苦难,是我们普通人必经的生死离散。

加缪说:“我并不期待人生总是顺风顺水,但我希望碰到难关时,我可以是它的对手。”

我喜欢加缪所言,做生活的对手。无论何时漂泊到何处,一旦安顿下来,我会首先买一盆花草,放置到阳台上,或书桌上,或小凳子上,或墙边地上,让生活不失热情。③22

2023-06-29 ——感悟《一日三秋》 2 2 周口晚报 content_205286.html 1 做生活的对手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