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2025年03月06日
第08版:文化周口·铁水牛 PDF版

邻居李老爷子

■烟道人

邻居李老爷子年前走了,我带着感伤去看了他最后一眼。

我和老爷子相识实属偶然。八十多年前,他生于千里之外一个洼地里名叫李庄的穷村,而我则是生于上海这个大都市的六零后。老爷子在六十年前去了新疆讨生活,修车修设备而后创业。而我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进了大学学哲学,之后在上海一所艺术院校教书。我与老爷子的年龄差不多有一辈之隔,事业及人生轨迹也完全不同。

2001年,我家搬进了新落成的小区,斜对面也有一家人入住,那就是随子女到上海发展并定居的老爷子家。也就是说,我们是邻居了。然而,现代小区里门对门、户挨户、锅碗瓢盆及猫狗之声相闻而老死不相往来的邻居多了去了,这种空间意义上的邻居本质上属于咫尺天涯。显然,我与老爷子都不想成为这样的邻居,于是,我们每天开门相见。

老爷子面色黝黑,身材瘦长,腰板笔挺,行步毫无一般老人的拖沓。印象中,他穿得最多的是深色夹克和皮鞋,即便居家,也总是齐齐整整,毫无油腻,眉宇间呈现出沉稳与平和。老爷子嗜烟,我也如此,在你来我往的烟雾中,我俩开始搭讪攀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老爷子说话声音较低,加之他那混杂着多重口音的普通话,我大半没听懂。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交流。只要照面,还是自然地聊。至于聊什么,不重要,关键是愿意聊,聊时有如沐春风之感,这就很难得。有时,我俩都不说话,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烟,好像也不错。过后回想起庄子“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的话,不禁哑然失笑。老爷子者,不正是可以与之言的忘言之人?

老爷子不仅愿意跟我这个晚辈聊,还乐意分享物质文明。他几乎每周都会提溜着一大袋有机蔬菜按响我家的门铃,新疆的羌枣、傻老大的瓜子也是年年有的惠赠。而内人所制走油肉、八宝饭及米糕也屡获他家人的好评。

不知不觉中,我们两家就成了彼此都想要的邻居,这让我想起了“里仁为美”的古风。

老爷子家应该是我们小区的第二富,首富空缺。他那几个忙于事业的儿子女婿及孙儿每周定规会驾着豪车来看他们。豪车上下来的子女的行头全无亮闪闪的皮带扣或名牌包包,穿着全然与老爷子一般的朴素而不失齐整。他们是来陪老爷子老两口一块儿吃饭、唠嗑的。两个女儿则轮流陪住,老爷子的福分可想而知。

老爷子走后,在网上得知,他曾捐资一百多万元,为洼地里的老家李庄村修建了道路,安装了太阳能路灯,又为村里的大嫂大妈媳妇们添置了音响设备,弄了个广场舞的场地;只要老爷子回老家,村里的老人定会收到他的红包;老爷子于家乡教育更是着力,一所希望小学,以及专为县高中学子设立的奖学金都是老爷子的慷慨。而这些,老爷子生前居然一句都没跟我说过。

老爷子应该没读过圣贤书,不会说富而无骄、富而好礼、富而好仁的话。我想,对于他,这是生命里最自然的事,不用说。

哦,差点忘了,老爷子叫李永利,老家河南,周口,扶沟。

2025-03-06 ■烟道人 2 2 周口晚报 content_268678.html 1 邻居李老爷子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