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猝不及防,我竟成为散文名家了,而且,名字和介绍诺奖得主莫言大师的专稿排在同一期杂志上,前后仅隔几页纸的距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瞧瞧,没错,白纸黑字,赫然写着:“姚化勤,著名散文家……”醒目更刺目。顿时,我浑身燥热,继而惴惴不安起来。
我算老几?大凡称得上“家”者,该有独特的造诣、丰富的著述吧?可盘点一下自己,统共才有多少稿件见诸报刊?去掉应景媚俗,甚至阿谀奉承的文字垃圾,拿得出手的东西不过三两篇而已。当然,文章在精不在多,像唐代的张若虚,一首《春江花月夜》,区区252字,被后人誉为“孤篇盖群唐”,也不愧“名家”的称号了。问题是,即使自己看好的三两篇,恐怕也是敝帚自珍,未必能得到众人的认可。所以,我只能算个文学爱好者,至多叫做“作者”罢了,又哪敢妄自尊大,称己为“家”,再冠以“著名”作定语呢!
那么,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呢?
原来,不久前,中国文联主管的一家杂志搞征文,有位朋友问我愿不愿投稿,说可以找人帮助发表。我正求之不得呢,就挑篇随笔寄过去,并按要求,附了百余字的“个人简介”。
真该感谢那位朋友,很快,稿子一字不易发了出来。遗憾的是,“简介”却被做了“整容”,整的和原样判若天壤。据说,编辑读过中国散文学会主编的《2011中国散文排行榜》一书,大概由于该书收录的多为余秋雨、梁衡等大家们的作品吧,知道我的一篇小文也忝列其中,便顺手给我也戴了顶“名家”的桂冠。接下来,又对后面的文字略做裁减,大大提高了我的稿件的地位。——譬如删去“模拟”二字,使原载某地预考试卷的拙作《清明》,一下子升格为“2010年高考现代文阅读试题”。于是乎,我的形象立马高大起来——高大得差不多能和“名家”并驾齐驱了。
毫无疑问,编辑是出于一片善意。或许,有些“家”们,真是这样被美容、被打造出来的吧! “大行不顾细谨”,创造事业需要一张闪光的名片,有人往自己脸上贴金,好事嘛!按说,我应该感恩戴德才对。可我天生的没出息,此刻非但全无飘飘然的快感,反而有种遭绑架、蹲在火炉上的痛苦,觉得老脸阵阵发烧。想:如果朋友们看到这份杂志,尤其目睹着我头顶上的光环,该怎样吃惊得瞪圆了眼睛,窃窃议论呢?——哈,不就是老姚吗!他肚里的那点墨水咱还不清楚?屎壳郎穿大衫,包装自己,冒充什么学问家哩!那位爱嬉闹的哥们儿,恐怕又要拿我开涮了:嘿,谁说咱姚兄榆木疙瘩脑袋呢?现今也开化了,灵光了!瞧,一眨眼成为名家了;并且,和莫言先生近在咫尺,如果紧赶几步,说不准,明天也能登上诺贝尔奖的领奖台了。——反正吹牛皮不报税,咱就可着喉咙自吹自擂呗!而素有长者之风、对我多有帮助的那位老大哥,以及常年为我改稿发稿,亦师亦友,却称我“老师”的那位年轻的忘年交,可能也会半信半疑,最后不约而同地送我条哲人名言:一个人好比分数,他的实际才能是分子,对自己的评价是分母。评价愈高,则分数的值愈小。末尾再附句忠告:正确地认识自己。
批评嘲讽也好,调侃奉劝也罢,因为熟悉,朋友们大概还不至于怀疑我的品质。真正可怕的倒是一些不了解我的陌生人。假若他们看到了“简介”,再根据介绍,上网进一步搜索我的作品,查清本人名不副实后,会不会对着我的名字“呸”“呸”连声,一脸的鄙夷呢?肯定,在他们的眼里,我成了骗子,成了欺世盗名的小人。
这一切又怨得了谁呢?总不能把责任推给好心帮忙的朋友和编辑吧?若是寄稿时,在“简介”后注明“如改动,请征求作者意见”的字样,还会发生如此尴尬的情况吗?说到底,还是怪自己粗心大意了。
教训啊,教训!
俗话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一个人,无论愿意与否,只要在世上走过,必然要留下自己的名字。姚化勤,你不是喜欢《爱莲说》吗?那就向“莲”学习吧。虽然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名字不可能“香远益清”,但总可以“天然去雕饰”,给他人,给子孙留下一个自然、真实的形象。即使再平庸,也比冒牌货招人待见吧!
记下这件事情,立此存鉴。